屋内陈设如旧,只是纪先生的银丝又多了些许,他深处这书院之中,倒也没有讨得些清闲日子,教书育人并不比这些个行走在外的人们轻松些许。好在这间屋子还算暖和,火炉里的炭火熊熊,将那吊锅里的鲜美熬的淋漓尽致。
纪先生挤出一抹苦笑,依次请他们三人坐下,他说道:“先喝完热汤吧。”
纪先生的手艺虽然算不上高超,但也不落俗套,清汤寡水一条鱼,别有一番滋味。郑疏雨端着热腾腾的鱼汤,感激涕零,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吃上热东西了,李沉舟也不例外,二人的泪水使那寡淡的鱼汤咸了些许。
暖汤下肚,体寒人当是想将心中事与之倾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舟,你也早些歇息吧,有话咱们明天再谈。”倒是纪先生先开了口,他似乎知道什么似的,先发制人堵了李沉舟的口。
空荡荡的碗把持在手上,久久未能放下。周霁下落不明,甄圆惨遭荼毒,唯独他李沉舟苟活于世,这要他怎得开口......
三一领着他们去了客房,这便是李沉舟在此读书那段时日与甄圆共居之所,此情此景愈发睹物思人。这二人背身而卧,郑疏雨又哪里猜得到李沉舟的心思,只道是这小子乏了困倦了,吃了东西暖了身子便睡去了。
只是那李沉舟又哪里睡得着,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生合眼了,闭眼便是故人的音容笑貌,他实在是难受,他宁可一直马不停蹄的奔走,也不愿有片刻的闲暇,便是因此。
天空中的云雾掩去夜色,那缕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月光也渐显暗淡。郑疏雨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他麻利的穿上衣服,提剑走了出去。路上困得一塌糊涂,这当真能好好安枕了,却是没有睡意了。
待得少年人行出那书院,月色忽而有明朗了起来,映出一条僻静的小路,郑疏雨也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那里,可是这重要吗?前路如何也不会坏过当下,只管向前走去便是。
郑疏雨如此想着,踏着小路而去。
没有豁然开朗,亦没有柳暗花明,小路幽深曲折不见尽头,郑疏雨瞧着天色,距离日出之际也不久远了,手中剑扭转了开来,于此僻静山林练起了鬼谷横剑。
中天坠剑式、左引右袭式、腕间乾坤式、怀中抱月式、撩剑问天式、星芒如雨式,少年人一气呵成,于片刻间施展开来,虽是独臂,但其剑势之霸道实属罕见,剑锋所触皆是曲木断枝,一片狼藉。
郑疏雨沉吟一口气,横剑术还有两招他未曾使出,剑招方法自是了然于胸,就是施展出来还不怎么熟练。李沉舟剑锋之犀利,还犹记在心,若是仍是踌躇不前,怕是再也难企及其项背,自己被人诟病倒是小事,辜负了姜燮一片厚望可担待不起。
只见他倒转剑身,将剑柄抵制眉心,凝聚剑气,待得时机成熟便将剑身入地,充盈剑气入地似游龙破土而出,恐有削金断石之势。这正是横剑术第七式——游龙入地式。
一道浅沟自剑身裂至远处的树干,在那树干上留下一条剑痕。郑疏雨叹了口气,此般看来还远远不够,他仍是无法完全施展出这剑招来,与姜燮所演练相差甚远。
“你练得是横剑?”树林中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早起的纪先生。
郑疏雨一惊,这才发觉冬阳已经于天边冒了头。他又一想,这才感叹这位书院先生的高深莫测,竟然一眼便看出他使得是鬼谷剑法。
郑疏雨木讷地点了点头,他说道:“先生说的没有错,我正是姜燮之徒。”
纪先生神色厚重,眉眼藏着一抹忧虑,他叹息道:“原来你是他的弟子,纵横竟也能并肩而行,你二人可谓是开了这个先河。”
郑疏雨不语,却是将剑收了回去。
纪先生继续道:“怎得,不让先生我瞧瞧你的横剑第八式?”
郑疏雨眉头一皱,只道是这位老先生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定是与自家颇有渊源之人,他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这些都是跟着别辞依葫芦画瓢学的,此刻用上正是合适。
郑疏雨道:“先生可认识我师父姜燮?”
纪先生摇了摇头,他低声道:“我只是认识他的师兄罢了。”
郑疏雨眼神中划过一丝落寞,谁人都认识周霁,可是却鲜有人认识姜燮,他周霁游历山川,带回妖剑干将,却是让姜燮守剑十年。试问,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何况又是那最值年轻气盛的十载光阴!
“先生起的挺早。”郑疏雨不想就此多言,他扯开了话题。
纪先生道:“早起去钓鱼,也好给你们二人补补身子。”
郑疏雨眼神一缓,不知该如何言谢,便是又行了一道礼。
纪先生又道:“提及少年一词,当于平庸相斥。”
郑疏雨没听太明白,他疑惑地望向纪先生。
先生毕竟是先生,学生若是疑惑,他自是看的出来。纪先生不紧不慢地踏步走过少年人的身侧,留下了一句轻轻的话语。
“天道酬勤。”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彻夜落雪将整座山又铺上了一层白霜,此时日光灼灼,映照在雪地上,甚是耀眼。
郑疏雨有些晃神,或许是没怎么休息的缘故吧,但他却不愿意就此折返回去,他觉得自己配不上纪先生留下的那四个字,又是道道剑芒,穿林掠叶。
......
三一早就起了身,他将书院的过道又清扫了一道,这是他每日清晨的功课。他想着李沉舟昨晚那疲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