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道号广陵,人称广陵子,是华山辈分极高的前辈,也不知道周霁是怎么跟他攀上关系的,李沉舟在悠然小筑一待就是好几日。
按照广陵子的话说,李沉舟这具身体已经无法运气,便也无法修道。好在他身体里的腐蚀毒在这几日被祛尽,性命可算无忧。
可是此刻的李沉舟已然不是当年呆头呆脑、无欲无求的小和尚了,随着身边人一个一个的离去,自他去到了云深处的那座居所,他眼前的世界便不在是那一间窄小的庙宇,一页页枯黄的佛经,更大更繁杂的大千世界,已经被他窥见端倪。
但弱小如他般,断然无法站在天地间,抒发胸意。
他走在通山小径上,会听见刺耳的剑鸣,或是瞥见横空而过的仙器,他总会落寞地低下头来。无论是剃头周的托付,还是玮玮的期望,李沉舟现在都难以达到了,这些都成了他肩上永远无法卸去的重担。
……
“小子不甚开心呀,药到病除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广陵子淡淡道。
虽然李沉舟不说,但过来人毕竟是多吃了几斗米,这些少年人的心性他还是拿捏得清楚,广陵子继续道:“你的道不在此。”
此话说的有些玄乎,李沉舟自然不明白,但心里偏就好受了些,隔日他便道别了广陵子,老前辈几番劝留,但也没能说服李沉舟,他执意要走。
苏辙的那点私房钱被甄圆败得精光,纵使你家财万贯也抵不住胡乱挥霍不是?可还没等到甄选替别辞说情,他便随着李沉舟下了山去,这仨人走的匆忙,也没跟苏辙吱会一声,不知道看着空空的屋子,这位向来心平气和的道长会作何打算。
“我们才来没几日,你就找到你要找的人了?”甄圆问道。
李沉舟没吭声,甄圆继续说道:“好酒好肉吃着,你小子还偏要走,那你可得赔我,你就赔我一个月的点心吧。”
李沉舟沉思了片刻,问道:“甄道长,你的道在哪里?”
甄圆也被问的模棱两可,他开玩笑道:“我的道在山珍海味里。”
李沉舟知道这是句戏言,但他却觉得甚有道理,如同人各有志,道亦是如此,每个人的道皆不同,他这就要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道。
寒夜里,他们二人抵在风口为身后的女孩换来半晚安睡。他们都知道满满的父母多半是被征去修筑那道工事了,长安城以北的临天台,帝王一己私欲、劳民伤财的噩梦。
李沉舟原意是将满满留在华山,这片山雪笼罩下的净土,对这孩子总不会太坏。
可甄圆执意不肯,说是自己算了许多卦,就连奇门遁甲星象罗盘都告诉他,不应该把满满留在这里。李沉舟说不过甄圆,只好作罢。
长安城位于华山西边山麓绵延处,是这片富饶土地的都城所在,他三人快马加鞭与次日子时抵达了城门口,可已经过了宵禁,城门已关。
甄圆指了指那高耸的城墙,道:“这便是长安。”满满坐在甄圆肩头,眼里露出欣喜的目光。
李沉舟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距离再开城门还有些时候,这会儿天气寒冷,寒风呼啸,夜晚的风尤其如此。这空旷的地界实属没有供人休息之所。满满就偎依在他二人怀里,绕着这高墙走,听着甄圆讲一些有关长安的故事。
满满对这座富饶的城愈发的好奇,愈发的向往。李沉舟心里便多了一份担忧,他们临近城北的高墙,隐约能听到工匠的吆喝声,那是彻夜无眠的劳作者。
......
天亮,他们终才进了城,这座积攒着这片土地绝大部分瑰宝的城,宽阔到足以四辆马车并行的街道,灯红酒绿永远不打烊的高阁楼宇,传唱着彻夜不休的曲调。
“爹娘在这里?”满满忽闪着眼睛问道。
甄圆笑着道:“总不是在这其间某一座楼里。”
但他们三人的脚步却是从未停歇的步向城北,敲击声一声大过一声。
“这里好吵,这里好黑,我喜欢那边儿。”满满手指着来处。
李沉舟苦笑着望向甄圆,甄圆将满满放到地上,转身走向了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熬过了长夜,此刻正在领早食,酸得发臭的包子和一碗见不着菜叶的汤。
一身着军装的男子瞥了眼甄圆,将他拦了下来,显然这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不应该来此处。
甄圆装作不屑地说道:“这些杂碎都是哪里抓来的?把咱们这长安城给弄臭了。”
男子听这口吻以为是城里的哪位爷,点头哈腰道:“这些都是流浪至此的贱民,主动请命来给天子陛下修筑临天台呢。”
“哦?这些人这么懂事理?我怎么看他们脚上带着镣铐呀。”
男子听出了些名堂,这胖子显然是无事找事,他一改先前嘴脸恶狠狠地道:“爷您别找事,这可是丞相大人吩咐的事儿。”
甄圆心里有了数,拱手退了去。他将此事告知李沉舟,李沉舟只道岂有此理,天子不为民思虑,反倒将其欺压束缚,他提议就此闹一番,将那些苦工劳民全数解放。
甄圆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被强迫的,我看他们其间自愿来此谋一口饭吃的,大有人在。”
李沉舟自是不解,甄圆继续解释道:“这几年天道不好,干旱饥荒比比皆是,肚子里能有一点谷子那真是烧高香了,咱们这样也许是断送了更多人活路。”
李沉舟道:“照此说来,我们还是耽搁了他们喏?”
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