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在鼻尖的那股香味随一股小风而被吹散,恍恍惚惚的,晁元崧的身影破碎开来。白将行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仍身处赛场之上,方才在眼前展现的那个世界,只是凭借那些久远的被尘封的记忆而构建出来的虚幻罢了。过了这么多年,当他再回首当年对自己影响深厚的这个画面,一时间情感难以自制,面上再保持不得平静,不由地露出几分苦笑。
转而,他看到面前刚刚揪起的荷花叶还在滴落水滴,估摸已滴了一会儿,湿了自己的长袖,再左右顾看,却是同僚们疑惑地看着自己。白将行随手将荷叶丢落一边,目光重聚于汤煲之上,只方才嗅到香味的那一瞬间,他便知了这道菜的非同一般,此刻他心中涌起无尽的期待,全身各处仿佛都在叫嚣着,吃它!吃它!
但白将行忍住了,他并未率先动筷,而是唤来侍从取来小碗,用筷子从汤煲当中夹起每一种类食物,并用汤匙舀满了汤在小碗。随后,他取来一双白玉柄嵌银筷并一勺金嵌玉的汤匙,敛起衣袖拾级而上,端着小碗走到皇帝身前,缓缓行礼,“请陛下品尝。”
刘珏连忙从皇帝身后走下,接过白将行手中的碗筷勺,随后放置在皇帝面前的小桌上,嗅着其间清香,他神情一阵恍惚,但很快便被他多年来历练出来的隐忍所抑制,忙隐秘地甩了甩头,松垮的脸皮子再次凑紧聚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哎呦,这味道可香着呢,不愧是厨神比赛决赛的选手,陛下您且尝尝。”
小碗中的食物诱惑至极,整个汤品呈现一股暖色调,身为皇帝,他自然是认识这小碗中所装的俱是价格不菲的名贵食材。
刘珏瞧皇帝只看不吃,当即明白他所想,连忙招呼上来一位侍卫持汤匙上来,随后拨弄乱白将行精细的摆盘,从小碗底下掏出一块肉类吃了起来,嘴里阵阵香溢,浓稠的汤汁滑润了唇舌,吞咽后仿佛就如此顺势滑落四肢百骸,刘珏只觉得浑身在一瞬间麻木了起来。他目光之中生出漩涡,那种奇异的漩涡勾结他走回过往。
暴雨下,满是破洞仅能容身的土屋被大水淹没,身无长物的一家五口为了取暖,只能抱团聚缩在比地稍高的土炕上,虽然雨水已经高涨到床边,正随着时间继续上涨更往炕上涌来,但在倾盆暴雨之下,他们除了这个破旧的容身之所外再无去处。
那年暴雨连连,江河湖泊的水线都比去年上升了数倍,大水冲垮了农田,同时也冲垮了百姓们的命,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从前的土地,如今成了小河,幼年的刘珏赤着脚淌在水里,不止一次地看到泡涨的浮尸从面前游走,那个画面在当时是一种常态,他虽然才三岁,但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若单单只是洪水,百姓的生活还有得过,可是伴随洪荒巨兽一般的洪水而来的,是饥荒。田地被大水淹没,商人们见状纷纷囤积起粮食,连十年前只能用做喂鸡的发黑旧米,都迅速从原本的三四十个铜板子一斗,涨价到了两钱银子才能买一斗,更不用提近年来的新米,最贵的都能卖上五十两银子一斗。
那一年的洪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刘珏便是其中的一个。
刘珏曾经其实不叫刘珏,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只知道撅着屁股在黄土地里刨食的爹娘没读过书,是想不出‘珏’这个字的,即便他们知道它的发音。所以他曾经和他的两位哥哥刘为、刘能一样,有着一个同样普通的名字,刘用。
那年水灾,虽然皇帝很快调动朝廷各部以及各郡县官员赈灾,款项与粮食也迅速派发给百姓们,可实际上经过层层官员的剥削、甚至是衙门小吏在运输粮草的途中都会伸手抓走几大把,在那种情况下,可想而知真正到达百姓手里的粮食还能余下几成。
当他的父亲再一次垂头丧气地从衙门口回来时,家里已无一口余粮,他们在暴雨中饥寒交迫地又熬过了一夜,父亲又一次启程前往朝廷银粮派发点。那日父亲回来后,目光虽然仍旧忧愁,可眼底似乎藏匿了什么,他叫母亲出了破烂不堪的房屋,彼时的刘珏跟两个哥哥挤在一起取暖,目光盯着门外的父母,只能瞧见他们在商谈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刘珏看到母亲先是激动地摇头,甚至推拒父亲,但不知道父亲说过什么之后,母亲逐渐软弱下去,推拒的动作也变换成拥揽,母亲抱住了父亲,埋头在父亲怀中嚎啕大哭。
第二日起床后,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玉米馍馍,兄弟三个充满渴望的眼神当即落在了玉米馍馍上。可是父亲这次没有将玉米馍馍掰成五份,而是将一整个塞到了刘珏手里。
刘珏呆愣地看着手里那一大块馍馍,一个半月内,他们从稀薄见得到米粒的汤粥,再到全然是汤而鲜少有几粒米粒的粥,最后到前日里米缸空净,一家人天天呆在炕上,听着此起彼伏肚子的咕噜声,只觉全家就要饿死在一起。可今天,父亲竟然亲手把这么一大块的馍馍给到了自己手中,刘珏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将馍馍疯狂塞入嘴里,让久违的满足感重新在牙齿、胃部出现,可他刚要动作,却瞧见了两个哥哥渴望的目光。
他犹豫了一瞬,便打算将馍馍掰开分给家人吃,一个哥哥忍受不住饥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掰馍馍吃,可谁知父亲却突然暴怒地抽了两个哥哥一人一个耳光,随后父亲看向刘珏,说道:“用儿,你自己吃。”
两个哥哥被父亲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