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将茶杯碰触嘴唇,正启口欲喝,手中茶杯却忽然被一股大力夺走,他抬头看向万尚志,但见后者此刻满面的戾气,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你可知有多少将士用他们的鲜血与性命造就了今日北疆之和平,北疆百姓们流了多少苦难的泪水,才终于见到了今日之祥和平乐?而今,而今你居然要引狼入室,竟然要亲手打破这用百余年血泪所换来的和平?你可知多少将士的忠魂仍驻守在北疆土地,依依东望,守护着他们所热爱的疆土与国民?”万尚志咬牙切齿,满目通红,眼底积蓄起水光,“可他们拼了性命守护的朝廷,养的却大多是一帮酒囊饭袋,一帮钻研心机只想着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阴谋家,一帮视前线将士于草芥蝼蚁却自恃清流的文人骚客。他们用命守护,而你们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多少将士根本不知道,他们不总是死在敌人的弯刀上,还有大多时候是让自己人在背后捅了一刀给捅死的。”
万尚志说着说着,忽然察觉到两颊先后滑过一道热流,他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擦拭,这才发觉是种液体,不由再向眼睛摸去,竟然摸索到更多的液体,手掌被沾湿了大片,他不由愕然地在心底问自己——我哭了吗?
我怎么哭了,我为什么哭了。
脑海中忽然有一个身影逐渐靠近,由模糊不断清晰起来,但靠到最近后,浑身上下都清晰起来,可那张脸却仍然模糊着,整个人给万尚志一种极其熟稔的感觉。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只在一瞬之间万尚志便知晓他的身份,再难自禁情绪,大颗的热泪从眼眶滚跌,一路滑脸颊从下颚跌落。
是了,是他,当年他们共同带队往返于北疆新京,因朝中奸人勾结金人,使得他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那年的初夏。
七年了,七年的时间足以抹去一个人在世上曾经留下的所有痕迹,却永远也抹不去在别人脑海当中,他曾真正存在过的鲜活的音容笑貌。曾有人说,一个人死去并不代表他真正的死去,而是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着他的人将他遗忘,或是最后一个记着他的人死去,当这个世间再无半点他曾来过的痕迹时,他才算是真正的死去了。
这么多年来,万尚志不敢去想曾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甚至不敢去想他的音容笑貌,因为这些事情除了会令他脆弱以外再没半点益处,他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只知缅怀过去沉溺悲伤的废人,他相信那个人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告诉自己,要向前看,要一直向前走。
或许正因为如此,当今日这个身影在脑海中重新被唤起的时候,面容已经模糊了起来,而此刻万尚志才发觉自己有多么害怕将他遗忘,他好想冲过去,冲过这数丈距离将对方狠狠拥入怀中并给他击重两拳,一边锤着他的臂膀一边问道:“平哥,你为什么要抛弃我这么久?”
如今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可你还是十九岁呢,是不是也该你叫我一声哥了?
可是这短短数步的距离仿如天堑,他只觉自己从开天亘古之时一直奔跑到了末世,却连半步也无法向前,只能隔着那一块距离望着他,望着那张模糊的脸庞。
“哗!”
眼前的一切忽然消散,万尚志察觉面上一股热意以及许多液体正从其上流淌而下,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脸,路过鼻尖的时候闻到一股清茶味。待水渍擦了个大概,他睁开眼睛才发现白将行站在身前,手中捏着个空茶杯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他扭转过头看向一旁,便见邵天宜和郝明月尽在身旁,亦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平静了呼吸,万尚志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白将行坐回原位,长舒了一口气;邵天宜用了好一段时间才平复了心中慌乱,随即扶着桌面拿过白将行面前那一壶热茶,仰脖便咕咚了几口,之后才回到位子坐下。
不是他二人不想解释,而是他们俩知道,用不到他们解释。
果然,当二人各自坐好后,一旁的郝明月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担忧,迎着万尚志的目光解释道:“你方才好像被梦魇了一样,目光空洞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流泪,我们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应,多亏白老用一杯茶水给你泼醒,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看着万尚志微微出神的目光,郝明月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忽而低声问道:“你这种情况,是不是你讲过的鬼附身?”
“……”
万尚志目光落在郝明月那一双渴求答案的眼睛上,嘴角微微抽动着,心想以后再不能给这孩子讲什么灵异故事,人都傻了。
他理都没理郝明月,经过这一番折腾,心里抑制不住的怒火被彻底平息,他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其冷静的状态内。从怀里拿出布巾擦拭起脸上、手上、衣衫上的水迹,万尚志认真地擦拭着手上每一寸皮肤的水渍,一边头也不抬,淡淡说道:“白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向金人借兵。虫灾是天灾,这一点我们没有办法处理,百姓注定会忍饥挨饿。
我认为除非遇到生命威胁,我们绝对不能动用武力强行与皇帝对峙,新京城加上皇城里的兵力有十万之多,而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最多也只能凑两万多兵马吧?不与皇帝武力对峙并非这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想钟友伯父也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