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李延寿侧过身子朝向黄于越,嘴角咧开,露出一副笑容,“将军此言差矣,如今横海郡归于大陈,这横海郡内的百姓俱是大陈的百姓,是携老及幼一大早便来到城门前欢迎大陈重军的良民。那些许刺客是郑人阴诡狡诈,暗中潜藏于横海郡内的死士,意图刺杀我大陈的将军从而造成动乱,可是与我大陈的百姓无关的。”
说着,他一点头,笑着伸掌向两侧百姓,“将军瞧,一见大军入城,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为我大陈兵强马壮而庆。”
黄于越偏头看了看大道两侧的百姓们,皆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静默不发一言,耸着眼睑冷漠地看着队伍向前行进,哪有什么欢欣的表情。他回过头看向一脸苍老的李延寿,后者目光触及他的目光后立即敛下眼避开。
黄于越正回头,目视前方宽阔大道,心里不由几分好笑,刚才双方简短地进行了一场试探般的交锋,至于交锋的结局嘛……
大军隆隆入城,迅速接手了横海郡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同时以重兵巡视城内,并布告严禁百姓夜间出行、严禁拉帮结伙,形成党派聚集,其余方面不做禁止,同从前一样。
虽然除却那两条新禁令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是百姓们都知道,和从前再也不一样了。城头上从未降下的绣有大郑国徽的旗帜被从中一刀劈开,带有旗帜的那一半从空中迅速坠落,噼啪一声坠到数丈高的城墙下,混合着春日泥泞与黄土,褪去鲜红颜色,再不复往日骄傲。
城头改竖新旗,城内日夜有重兵巡视,四处城门封闭严禁进出,郡城内的百姓,彻底沦为遗民。
万尚志远眺着入城大军。队伍如一条长龙,首尾之间绵延数十里不绝,乌压压千军万马,旌旗飘扬,难掩震天杀气。
黄于越入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从李延寿手里接手城防事宜,待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他才露出淡淡的笑,整装出席李延寿替他举办的接风洗尘宴。
宴会左右各有一排席位,左侧安排的是黄于越手下的几个将领,右侧首位是李延寿,在其下,是郡城内原本的高阶官吏。最上方,一张长案上摆满各种最好的瓜果及数道大鱼大肉,席侧下方,更是摆着厨师协会珍藏了二十年的三坛好酒。
黄于越等陈将尚未到来,右侧横海郡城官吏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这黄于越似乎是当年东陈战神黄太阿的长子,瞧见前面那些装备精良的骑兵了吗?好像就是黄于越正在重建的太阿军。”
“怪不得那小小旗令兵那么嚣张,如此羞辱我等,真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哼,还不是有什么主子有什么狗仆?瞧瞧,咱们怎地也为陈国献上了一郡之地吧,这可是于陈国朝廷有大功的,不说加官进爵,怎地也不能派来一群武蛮子来羞辱咱们吧?你看那黄于越,连李大人设宴,都丝毫不给面子,晾着咱们在这里两个时辰了。”
“小声点,嚷嚷个什么?”
“怎么,他们羞辱咱们,我抱怨一下都不行吗?”
李延寿本闭目养身,似乎终于忍受不住争吵,低呵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堂内顿时静了下来,一双双眸子在李延寿身上探寻着,但后者却在这一句说完过后再次闭上了眼睛。被李延寿呵斥的那个人不由无声地哼了一声,白了一眼偏过头去,却正巧透过从大开的屋门,瞧见了正往院内赶来的黄于越。
他顿时一慌,提醒地惊叫起来:“来、来了。”
话音刚落,不待屋内官吏们一阵正襟危坐,黄于越便踩着一双柔韧底儿的战靴跨过门槛大步走进来,起身后跟着七八个武将,皆是动作雷霆般迅速地跟在他身后。
进了屋,黄于越的目光似乎不经意落在了李延寿的身上,不禁惊咦一声,提步向其坐席而去。问询道:“李大人怎地坐于下首?”
李延寿缓缓起身,作揖行礼:“此宴为将军庆,将军自当落座主位。”
黄于越慌乱地去扶他,一边低头以表示尊敬,“李大人何必如此,横海一事之后,大人必为大陈柱石,又年长于我,无论如何,于越万不敢落座于大人前。”
“横海事乃将军之大功,孤身率大军而入郑之腹地,可是冒了巨大的风险,而降臣苟且于横海,安坐于榻上,又如何同将军比功?”李延寿低声说道:“更何况降臣背离故国,即便再大的功劳,也会被世人戳着脊梁咒骂。降臣实在无颜坐于上首,还请将军体谅。”
黄于越默了一瞬,继而含笑道:“也罢,李大人若当真不愿上位,那于越便同李大人同位而处。”
说完,他放开李延寿,快步走到武将那一排的首位旁站定,回身看向李延寿,“李大人,这样总行了吧?”
李延寿默不出声。
黄于越也不需要他出声,爽朗地一笑,便坐到小桌后方,一边示意手下将军们入座,一边向另一侧早便起身迎接的文吏们说道:“别站着了,今日欢庆不分官职,都入座吧。”
众人一一落座,李延寿顿了顿,挥手示意站在席位后侧的小厮上前,吩咐道:“把上面那三坛好酒拿给将军饮。”
“是。”小厮应诺向上席走去。
黄于越耳聪目慧,忙摆摆手,拒绝道:“不必。”又看向李延寿,婉笑道:“驳了大人的好意,并非于越本心,只是战时禁止饮酒,于越须得以身作则,绝不敢带头违反军规。这三坛美酒不若再保存一段时间,等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