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致忠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不由累得喘息两声,再抬眼时,便见万尚志等人已陷入思虑的样子。古致忠歇了会儿继续说道:“我们需要另外的证人。另外经历过当年那场冤案且存活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但那些冤死的同僚,是有家人的。没有人会愿意背负着冤名,除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同僚的孩子们其实亦是当年冤案的受害者。
他们本应同他们的父辈一样入宫做为御厨,为天下厨者望之而敬仰的新一代领厨人,将自家的厨艺骄傲地向后辈传承下去。但当叛逆的名头打在他们父亲身上后,他们便被禁止参与国家任何入仕选拔,比如厨神争霸赛,那是选举御厨的比赛。而小厨王争霸赛又有些不同,小厨王争霸赛属于民间的、厨师协会所举办,取得名次并不能直接入宫为御厨,所以并未被禁止参与。但因着唯独取得小厨王之名才能参与厨神争霸赛,所以为了禁止这些罪臣之子参与厨神争霸赛,皇帝严令祖宗三代有所作奸犯科者,不许被选拔为小厨王争霸赛的魁首,甚至他们被禁止在大郑境内运用厨艺赚钱。
御厨世家根本就是占据各州郡的大酒楼老板,可在此案之后,父亲受刑身死,家族破碎四散,经历数百年几代人的努力而发扬光大的酒楼被查封停业。我想,若非是他们不知当年内情,且就算知道,也没有翻案的证据以及翻案的勇气,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从未听闻有人置喙此案。”
古致忠分别看了看众人的神情,这才郑重地说道:“那么,若是待有领头人后,这些惨受冤屈的御厨的后辈们,又会作何举动呢?”
说到这里,古致忠看向邵天宜与费尹,又道:“所以一开始我便选择要万尚志当主厨,为什么呢?因为万尚志的官方身份是寺庙内的和尚,有着官方印叠的,他后续还俗也只会记录哪年哪月于寺庙中还俗。他不像邵天宜,身份已经被定了,就是老邵的儿子,就是罪臣之子,他再如何出彩,也成不了小厨王争霸赛的魁首。”
万尚志心里一紧,他并不知道当年御厨之后不得成为小厨王争霸赛魁首的消息……他想起邵天宜在新京参与的那次,第十一名。唯有前十名才能参与最后的小厨王争霸决赛,当时见邵天宜笑着说可惜并未想什么,可如今回忆起,不免几分猜测,难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邵天宜才没比过白探昭吗。
谁知,当他看向邵天宜时,竟发现后者也是一脸愕然的样子,万尚志不由一楞,便听到邵天宜呆呆地问道:“竟有这种事么?我竟不知。”
没有人回应邵天宜这个憨子,除了另一个憨子。
费尹闷闷地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可惜天宜这个好苗子了。不过老古,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我便也不这样要天宜和尚志争了。为这事,我也没少给尚志甩脸子。”
万尚志、古致忠:“……”
无语过后,古致忠疲惫地半合着眼说道:“你们一个当事人不知,是糊涂。可一个老头子不知,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猪身上去了。”
话音一落,费尹立刻张牙舞爪地要扑上去和古致忠理论,然而衣角被人拽住他不得动弹,回身一看,正是万尚志。
“干啥?”费尹怒气汹汹。
万尚志说道:“古叔叔还病着。”
费尹这才想起来这茬,肚子里的气嗤地就卸了,不免有几分怏怏地坐下。
古致忠觉得好笑,噗地笑了两声。费尹见到古致忠近来少有的笑,不由配合地装作更加愤怒,却奈何不得古致忠的样子。
果然,古致忠笑得更欢了,只是笑了一会儿,他突然又低低地咳嗽了起来,惹得三人又是一阵担心。费尹舒缓着他的背部,一脸埋怨地说道:“你就不能笑的矜持点,非要把自己笑吐血了才好?”
“咳…我,笑咳血我也开心。”古致忠笑露出牙,发黄发黑的牙齿上粘附了丝丝缕缕的血液。古致忠推开费尹,继续说道:“所以说,此事唯有万尚志能做,只有他,才能参与厨神争霸赛,也只有他能够偷偷地带着邵天宜这种罪臣之子作为助手,让邵天宜保证万尚志夺得魁首的几率。”
“好了古叔叔,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扶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见古致忠身体不好,万尚志不由起身,走到古致忠身边说道,作势要扶他。
古致忠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的活头,兴许能强撑个半年,兴许也就在下一瞬。所以啊,有些话在能说的时候就要全说了,否则等不能说了,还有谁能来提点你们呢?”
万尚志收回手,咬唇坐回了座位。这几年内古致忠教会他良多,不止是手艺上的,还有为人上的。古致忠总说他太沉闷与感性,他说作为一个男人,就要乐观向上勇于扬着笑脸面对一切困苦,他还说感性不是弊端,这是身为一个人所应有的感情。但作为一个男人,应当时刻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与理性。
从晁家出生到被迫在寺庙生存,从来没人会和万尚志讲什么为人处世,他曾以为自己两世为人,性格要比大多数的人成熟稳重得多。可兴许是今生的影响,他的性格总是有本身年龄的缺陷,也就是说,当他三四岁时候,他真的会有许多幼稚的发言,会因为在寺庙中缺少关心与爱护而感到失落。
当他七八岁时,他会喜欢逞强,凭借大人的头脑背诵慧通布置下来的简单段落的佛经甚至还自学许多,以期博得慧通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