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尚志闻言敛了笑容正色起来,他知道莫耐尔在金军主寨中随兀阿术奔波了九年,兀阿术对他一直也保持着不骄不傲、尊敬有礼的臣子之道,这些年对他一定没少照顾,莫耐尔一时接受不了兀阿术的真实面目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自己对兀阿术是怀有仇恨心理的,莫耐尔在心里一定也怀疑是否万尚志是肆意报复,这才诬赖他兀阿术,即使这种话莫耐尔不会说出来,但一定会在心底浓浓发酵带来愈发多的疑问。
是以万尚志直迎莫耐尔那双充满疑心的双眼,严肃地开口说道:“你我是兄弟,我绝不会因自己的个人恩怨而要你的人身利益遭到损害,虽然我也是通过兀阿术的行动而猜测出的前因后果,但我保证,这是概率最大的情况,不然你说,为何我今日在帐中提二使矫诏杀他,他为何不否认?”
“他若同二使没什么勾结,二使自然也会把他当做忠心的贵族一派,可正因为他两面三刀,做了你父王的人又在暗中勾结二使,你说,这种人二使难道会留着他吗?自然要是除之以免后患!”万尚志肃声道。
莫耐尔抿了抿唇,他表情复杂地偏过头,直到回去了帐子里,也并未再出一言。
日升又落,篝火团团,军营内在火光的照耀下扑闪着,帐与影变得明灭不定,值守的士兵站在火焰旁侧,他一半脸炽热通红,一半脸陷入黑暗阴影,神情肃穆,眼睛能在一刻钟内眨也不眨一下。
一伍十人甲胄分明,盔甲在火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在一名队长的带领下于营帐当中巡视,十分警惕,即使是一只老鼠蹿过他们也要找到老鼠来处、去处,再将老鼠窝巢捣毁,将一切意外斩杀于襁褓之中。
营帐口处,那迷阵被一层黑糊糊的雾气所笼罩。不时一阵波动,便有将领带着一小队亲兵走入营内,随后在士兵的引领下住在了红帐子附近的帐子中。这是汇集而来准备攻回王庭的将领,他们的大部队在营地外驻扎着,只待将领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奔赴所令之地,这便是金国严格的阶级制度造成的影响,下层人会忠心地听命于上层人的命令。
有了足够的药材与军中医师悉心的救治,莫耐尔的伤势愈发好了起来,整个人面色虽然还是苍白,却已能独自行走,左臂也可拎起些不沉的轻物。伤口在愈合,可他心情却不随之好起,整天都是郁郁闷闷的发呆。
万尚志知道,他的思绪一直在纠结兀阿术的真实品性,以及远在王庭等待救援的父王,金国如今内有叛乱外有战争,若叫卫建宁得知了金军如此情况,恐怕立时便会挥军而来,同二使前后夹击,从而重伤金国,甚至一举消灭金国。
万尚志时常看着天空盘旋的乌鸦,那只乌鸦首领甚至会盘旋而下落在他的肩头同他玩闹,一啄一啄地揪他的头发。他深知此时就是灭亡金国的最好机会,可他却怎么也不忍心通知卫建宁,因为莫耐尔是他的好兄弟,而莫耐尔又是金国的王子。
可若不趁此时机,一旦金国稳住朝政,难道真的便不会再回手继续攻打郑国了吗。金国食材稀薄,地广水少无法种田稻以利万民,牛羊又因灾病而大肆死2亡。恐怕若吃食无以为继金人的生存,他们还是会继续骚扰郑国边境。
而莫耐尔此时的态度莫名不定,万尚志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信了自己,还是信了兀阿术,只怪这九年的潜移默化,兀阿术在他心中恐怕已有了十分之大到难以磨灭的印象,毕竟莫耐尔此人虽面上淡淡的,可心里却最重感情。
自己本想灭了金国,或叫金国百年内再无同郑国操戈的能力,可遇见了莫耐尔,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转而只将仇恨移到兀阿术一个人头上。若再连对兀阿术做些什么的能力都没有,他又如何去见那些为他而逝去的北疆军同袍呢?
鲜血成河,逐渐渗透到地下,而那刺眼的猩红竟像逐渐沁入眼中一般,让整个眼睛变得通红,那种巨大的悲伤、愤怒以及整个头颅炸开,那种悲伤到极致的仇恨,他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夜渐深了,因着今早那一闹,整个军营无人不认识万尚志三人的面容,都知道万尚志御使的身份,是以他夜间独自躺在偏僻的草丛中,过往巡逻的士兵见了是他也便没有多管,反正军中有迷阵他也不能随意见什么外人通报消息,便也任着他了。
万尚志看着天空,今晚的夜色极为冷清,那轮带着明黄薄雾的弯月周围竟一颗星子也无,整片天空就只得这一处月光孤寂地挂在天空,正如同初来异世的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整个心中满是彷徨与恐慌。
但正是王旺、邵天宜、赵平、荆文何、卫旋梨,还有那一双活宝同冷静自持相别的师兄弟,以及许许多多郑人的温暖,让他真正地融入到了这个异世当中,把自己彻底当做这个异世的一份子。
或许他不该同邵天宜北上来到西北,否则便不会眼见着自己情深义重的兄弟死去,甚至说,如果当初他不曾在新京外的驿站同赵平搭话,那么,那个温润似玉、炽热似阳的青年便不会早死于济宁外。
他本会有更好的生活,继续在北疆统兵驱除金人,他马上便会同卫旋梨成亲成为大将军卫建宁的女婿,或许未来便是北疆军统将的继承人。他头脑聪慧熟读军书,将会屡屡大败金人,然后得到王上赏识,从此加官进爵。
万尚志的眸子定定的瞅着那天空中孤寂的弯月,他觉得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