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的确是奴才唐突了,只是奴才也是不容易入大内来请安的,这一次趁着皇贵妃娘娘下旨,奴才才能进来这里听福晋的吩咐,知道这样守着福晋是大罪过,只是南府那边的事儿,可不好办,也有许多麻烦事儿,奴才实在是解决不了,故此只能趁着如今有福晋来主持南府的事儿,才好办!”
刘太监说话干净利索,倒是比一般的角儿都还口齿清楚,大珠小珠落玉盘,让人听得很是舒服,虽然是说着难为的话儿,但一点也不叫人生厌,脸上那个苦笑倒是还衬托着刘太监看上去颇为叫人可怜。
金秀不搭腔,反而问刘太监其余的事儿,“听着刘公公说话的声音,倒是颇有些唱腔在里头,是不是也学过唱戏?”
刘太监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奴才管着供奉们,跟着他们的确是学了几首,只是到底是难登大雅之堂。”
“哦?”金秀笑道,“我说怎么你的嗓子好听得很呢,却不知道学了什么?是旦角还是小生?亦或者是须生?”
“奴才是半路出家的,如何学的了旦角?”刘太监忙说道,“嗓子不成,只是学了几句生角罢了。”
“南府的这些人里头,宫外的供奉不算,咱们自己个宫里头的太监,有多少个和刘公公一样,也学过戏的?”
刘太监回道:“原本之前是没有的,旧年南府新设,这些年来要伺候着各宫主子听戏的时候多了,宫外的供奉应付当差多起来,但供奉们进宫伺候倒也罢了,可底下的那些龙套们,可不好随便入宫,所以万岁爷的意思,让奴才们都装扮起来,起码能够搭把手,演一演龙套就成。”
南府分“内学”与“外学”,内学是指宫廷里的太监,外学是指梨园界的人。现如今,宫中能演戏的太监很多,但他们都是跟梨园界的人学习的。太监在宫内演戏,称为“本家戏”,又叫“承应戏靠”,刘太监虽然是谦虚的说法,但一般的小戏,宫内的太监还是可以应承下来的,并不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演一演龙套。外学的供奉也不可能是长年累月的在宫里头伺候,除却大节庆之外,一般都是内廷有什么时候要演戏了,南府下帖子要外头的供奉入宫来伺候,外头的角儿入宫的时间,也不过是前一两天进来,有些在外头当红的,又是时常在宫里头伺候的,知道规矩制度,许是当日早一些进宫的都有。
南府的这些太监们耳濡目染,角儿们长年累月的演下来,倒是学了不少东西起来,当然,这不是童子功出身,什么东西都差了一些,技巧上都短了一些,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但若是皇帝在跟前,刘太监是不敢组织这些人演的,因为在皇帝这样的大家面前演,很容易被皇帝呵斥,龙颜不悦,对着内宫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如今宫里头常演的一些戏是什么?”金秀继续追问,“除了南戏之外,还有什么戏是宫里头爱看的?”
刘太监还没抛出自己个要告诉十二福晋的困难,倒是她先问刘太监许多些个问题了,刘太监忙回道,“宫里头常演的是吉祥戏,亦或者是神仙戏,比如上次除夕预备下的《牡丹亭》这种,若是主子们不点,我们也是不常预备的,毕竟一来是难演,二来么,这也不是什么好戏,不能够时常演。”
刘太监以为金秀不懂事儿,所以也不预备说的很清楚,想着蒙混过关,金秀当然知道这里头的事儿,“那么说起来,宫里头就没有什么戏可演了吗?”
“福晋说的极是,”刘太监没想到金秀问的这么专业,“供奉们都在外头的时候多,能演的也就是那么些戏,若是想要演什么新戏,一来供奉们不得空,二来宫里头也没有人手。”
南府在永盛朝初创,很多事情都还颇为简陋,在南府负责运转的太监不算少,但没有几个称得上是顶梁柱。
“我知道了,”金秀点点头,“原本我不愿意管的,只是到底是皇贵妃娘娘信赖,让我来管着这里,如今你们南府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里头的事儿,又怎么去办呢?刘公公,”金秀见到刘太监张口欲说什么,又连忙拦住了,“我知道你着急,可如今我也使不上什么劲儿!”
刘太监忙跪了下来,“福晋好歹要可怜奴才,也要可怜可怜南府的其余奴才们,这些可都是您的手下呀,文论是打骂都使得,却是不能够不管着,也不怕福晋听到觉得笑话,南府,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发俸禄出去了!”
“这算什么?”金秀奇道,“万万没有这样的规矩!”
南府里有总管太监一人,每月给大家发薪,名日“关饷”,最高薪水是每年白米四十八石,每月三两银子。演戏是每月初一,十五两天演出两场,逢到“大赏”每人得十两银子,“小赏”是四两银子。月薪虽是三两银子,真正发到每人手中,只有二两七钱,那三钱被克扣了。所谓“赏银”,是指皇帝或太后赞赏某出戏,演得出色,就当场“听赏”。
不过这些银子是归属供奉的,而供奉们在宫里头当差,一年到头唱戏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的,这些银子自然不会全部发给供奉们,再加上内务府和太监们本来就会克扣银钱,供奉的薪水越发的少了,除却皇帝会亲自赏赐的银钱外,其余的能寻到机会的都要扣掉点。日积月累下来,宫外的供奉们就越发的不愿意入宫来伺候了,在外头赚多点钱,不好吗?除却大节庆实在是没法子必须要应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