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流淌的水声里,由南向北的齐水犹如夜色里一条玉带,倒映星月银辉,卷起一片波光粼粼。
荡漾的芦苇丛外,泥路上,吱嘎吱嘎的轮轴一阵接着一阵呻吟,数个汉子赶着驴车沿着这条路顺河而上。
月色照下清辉,前方河滩上隐约看到四五个人的身影,举着火把站在渡口,见到这边过来的驴车,有人快步迎上。
“人抓回来了?”
“抓回来了,差点跑到四口关渡河逃走!幸好她没钱坐船”
随着说话,那人走过车斗,解开麻布口袋上的绳子,扯开口袋上端,露出一张青稚的小脸,模样清秀,顶多十三四岁的年纪,嘴里塞满了布条,眼眶、脸颊四周有不少青肿,头也破了一条口子,半张脸都被染红。
呜呜呜~~~
袋中少女见到外面夜色,以及火把光,使劲的晃动脑袋,恳求对方放过她,然而,那人又将口袋扯上,皱起眉头。
“怎么受伤了?这怎么能嫁给齐水神,叫几个婆子来,给她梳妆打扮一番。”
“已经派人回去叫了。”赶车的几个汉子说道。
“麻烦!”
举着火把的那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将驴车赶去渡口,随后走去那边还站着的四人面前,朝其中一人,合起双掌,恭敬的躬身拜下去。
“大仙,人已经抓回来了,就是受了点伤,等会儿村里的婆娘们过来,会给她梳妆打扮一番就是不知道,有了伤,齐水神会不会怪罪。”
那四人当中,一个着绽青道袍,发髻高梳,上面还插着簪子,手握拂尘面向着河面,另手指头不停掐算。
听到身后男子的说话声,甩了下拂尘,转过身来,停下掐算的指头,下颔山羊胡抖动,笑道:
“不急不急,时辰尚未到,齐水神不会怪罪的,尔等心诚就好,对了,祭祀牲口、嫁娶聘礼可准备齐全?”
那汉子连连点头:“齐全了,就等大仙施法,把这女子嫁给齐水神。”
“行,本仙就先与齐水神商议,你们催促村里妇人过来,快些给她打扮。”
那仙人轻抚下颔长须,说完又转过身去,面向倒映月色的长河,阖上眼睛,双唇飞快嚅动,像是在与谁说话,那汉子看了眼大仙两侧抱着胳膊,披头散发的道童,不敢过多打扰,快步跑去渡口,一改之前恭敬的神色,呵斥那赶车的几个汉子。
“村里的人怎么还不来,赶紧去催催!”
“二狗已经回去,应该挨家挨户的通知,快来了吧。”
汪汪汪汪汪
越过一亩亩田地,远处浸在黑暗里的村子惊起犬吠,先前跑回的汉子此时正挨家挨户拍响房门,也不喊叫,就在门板两急一缓的拍出三下,便奔去下一家。
嘭嘭
破旧的院门响了响,对面堂屋还有昏黄火光照出,陆良生听到门声偏了偏头,说话的老头也转过脸看了眼外面的木门,起身收拾碗筷端去外面土灶。
“那齐水神,反正灵验的很,当初我还不信,有次啊,一早出门做活,田埂被勾出了小水沟,庄稼已经被灌溉了,不止我家,还有几户也是这样,公子,你说神奇不神奇?”
陆良生蹙眉瞟去外面夜色,指尖在桌面一点一点,老人说的话,倒是与他刚才想的不谋而合,应该就是附近小妖小怪用妖术替乡民做些事,‘赚’些香火,以期得道。
只是,刚刚的敲门声又是怎么回事?
刚想问那边的老头,老人将碗筷放去锅里,擦了擦手出来,见书生走到门边,连忙上前将他拦住,推进去。
“公子,你早些睡吧,明日早起好赶路,这是咱们之前约好的,你忘了?”
想起下午借宿时,村里一个汉子确实是这般说法,陆良生当时也想不过是提防外人的规矩,也就没放心上,眼下敲门声、老汉再次提及,不由心疑起来。
“自然还记得,那我便去睡了。”
“好好,公子就睡我那张床,老朽回来,就在拼两张长凳凑合一晚。”
老头笑呵呵的挥了下手,将书生赶去睡觉后,脚步飞快走过庭院,打开院门插销跑了出去,似乎不放心,回头给门扇两边把手插了一条木棍,村子左邻右舍本就挨得近,老头过去时,挨家挨户除了熟睡的孩童,大人几乎呼啦啦的涌出村口,跑去河岸那边。
人声、脚步声引起村里的狗狂吠不止,坐在老头家中的陆良生并未铺床睡觉,摇晃的油灯下,蛤蟆道人负着蛙蹼走出小隔间,此间的事,他也都在里面听的清楚。
“师父,你感觉到妖气没有?”
陆良生伸手一推,将悬在桌沿的两条小短腿推上桌子,后者并不是太在意,打了一个哈欠,盘成一团,睁了睁蟾眼。
“多管闲事为师没感觉到妖气。”
没妖气?
望着燃烧的灯芯,陆良生知道师父对妖气最为敏感,若是他说没妖气,自然就不会有,难道与我之前想的根本不一样?
“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就去嘛,纠结什么。”蛤蟆道人明白徒弟的心思,无力挥了挥蛙蹼,“早去早回,为师先睡会儿。”
陆良生没有说话,起身打开堂屋房门,身形一跃而起,踩过土墙,溅起些许泥尘的同时,再次拔高,没入夜色之中。
村外泥道上,村人一窝蜂按去河岸渡口,就连家中老人都拄着拐杖挤在人群里,跟着大伙一起朝前面河岸大岩上站着的‘大仙’叩首膜拜。
“齐水神保佑,一会儿新娘送到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