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由于顾名思睡了一整天,睡不着了。
温暖跟他窝在床上,腻歪在一起聊天。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温暖笑眯眯地抬头对他说,“哎,这蹲了半个多月的大牢,思想上是不是有什么感悟啦?”
他低头用鼻尖磨蹭她的,笑着叹息地道:“能有什么感悟?只是有点儿小想法而已。觉得人啊……其实真的很渺小,一有风吹草动的,再大的能耐也没啥用的。以前啊,蓝天白云的没什么稀奇的。可在里面就不同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一帮各形各色的大老爷们,就只有四面墙了。除了在规定时间放放风,能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外,就什么地方都没法去了。哪有外面那么自由?”
她双手圈抱住他的腰间,紧了紧,“然后呢?”
“没了自由,连多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也成了一种奢望。整天在牢房里,又没别的事儿做,就只能在豆腐块似的地儿做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什么的打发时间。这一闲下来了,就只能做做眼力活动和脑力活动了。”
“什么叫眼力活动和脑力活动?”
“看书,用眼睛看,叫眼力活动。想你,想小薇,这叫脑力活动。”
“就没有想爸爸吗?”
顾名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想。唉,生我育我,唯一血脉相连的人,能不想吗?这事儿要是想多了,小想法不就来了吗?”
“噢?那说来听听。”她抬头吻了一下他的下巴,笑着说道。
“我住的那地儿,墙角有一只蜘蛛在结网。晚上我就躺在那又小又硬的床板上,一直看着它,看着它在织网,接着有一只大苍蝇飞过来,被它网住了,再也飞不出去,只在那儿徒劳无功地挣扎。忽然发现,我们就跟它们一样,一个在作茧自缚,一个在自投罗网,都在自寻烦恼。我爸爸,妈妈,云莹,孙坚,他们上一代的事,甚或我太爷爷,爷爷,还有我那所谓堂叔那一房的人,然后又到了我这一代,我,顾名儒,一代又一代,后人跟着前人,就这样结起了一张无边无际的蜘蛛网,把每一个人都网在了其中,想逃的人逃不了,想死的人死不去,就是这样地在原地里耗着。到了小薇这一代,我真的不想她还在这张网里耗了。我不能让她再被网住。她应该要像一只蝴蝶,一只小鸟,甚或一只雄鹰一样,在天空里自由自在地翱翔,而不是被困在一张死气沉沉的蜘蛛网里。”
“看来这一场无妄之灾也不算完全没有作用的。”
他的头枕在了床靠上,叹了一声:“所以啊,一旦想开了,心境也就开始转变了。回过头来看,自由和亲情才是最可贵的,其他的一切就真的如过眼云烟了。回来后,你又直接给了我一惊喜。”
边说边向老婆的肚子摸过去,他无限满足地笑着说:“我就更加什么都无所谓了。家……就该和睦共处,相敬相爱的。以后这家里啊,有爷爷,有爸爸,有妈妈,有孩子,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她欣慰地抬头,吻了他的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