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房的人看着龙誉离开了,立刻攀耳讨论了起来,这或许就是咱们将来的圣蝎使,真是不一般啊。
崎棉挥散了他们的低声讨论,也看了一眼龙誉的背影,倒是个爽快的孩子,难得圣蝎寻到了主人,快些让那空了二十年的教主之位坐上人才好。
龙誉离开了伙房便直奔蚩尤神殿。
说来也怪,但凡高级弟子及其以下身份的人每日必需晨练,龙誉却是个例外,不仅不受任何规矩束缚,反而能在圣山随意走动,倒像个与圣山格格不入的人一般。
也因此,旁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龙誉自己倒是不在意。
龙誉进蚩尤神殿是畅通无阻的,守卫几乎是对她视而不见,当是得了烛渊的命令,否则怎会让她这么随意进入,龙誉倒也不多想,进了大殿没见着烛渊的身影,便自作主张地绕到大殿后的花庭去看,反正这蚩尤神殿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就多走几步没人知道,可是花庭里没有烛渊的身影,龙誉想了想,便退回身往她第一次进蚩尤神殿所去的泉水方向走去了。
仍旧是同上一次同样的景,缭绕的雾气,很是湿润,然而龙誉的心境却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上一次是不情不愿,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逼她。
龙誉一走到甬道尽头,便见烛渊整个人泡在泉水中,张开着双臂搭在身后的池边上,墨色的长发披在肩头,湿着水,错过繁枝茂叶投射下来的阳光使得他结实臂膀上的水珠显得晶亮晶亮。
烛渊知道龙誉的到来,却没有回过头,只是掬了一捧水泼到自己身上,玩笑般开口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妹这么喜欢看我洗澡,怎么,阿妹这么一大清早来找我所为何事?”
“为昨夜之事。”龙誉面不改色,站在烛渊身后不远不近处,面色平淡,不羞不臊。
“哦?”烛渊似是来了兴致,在水里转过身,面对着龙誉,第一次仰视她,“为了昨夜什么事呢?我怎么不记得昨夜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龙誉也可算是一次以俯视的姿态看烛渊,只见他习惯性地将手肘抵在池边上,支手撑额,微抬眸看她,已是一双黑如夜空的眸子,那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水珠,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龙誉便莫名地想到了昨夜自己的举动,突然觉得他虽是仰视,那气场却丝毫不比俯视时弱。
龙誉心下微晃,面上却是平静依旧,声音也是平淡的,与以往的她全然不一样,“我不信阿哥忘了,我只是来向阿哥说一件事。”
“嗯?”烛渊饶有兴致地看着龙誉,示意她往下说。
“阿哥若是要报复,找错了对象,我并未欠阿哥什么,并不需要来偿还阿哥什么,至于我体内的眠蛊,也非我所愿。”龙誉虽然已经让自己足够平静,可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心还是有些微微发颤,因为面前这个白面小男人的心思是她捉摸不透的,说不定他一个不满意便让她生不如死。
“阿妹这话说得有趣,也有点道理。”烛渊不怒反笑,笑容虽冷,却没有狠戾,“想必阿妹也听说过‘父债子还’这句话,你亲阿娘欠了我的,你亲阿娘的爹娘也欠了我的,我不找阿妹来还,我找谁还呢?”
“那是你与我上一辈的恩怨,与我无关。”龙誉面不改色,“况且,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且就算我身上真淌着他们的血,我活了二十年只知道自己有一个阿娘,我为何要为他们背负为他们还债?”
说到底,或许是她走不出生她而不养她甚至还害她的困惑与阴影中。
“啧啧啧,阿妹怎么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烛渊微微摇头,嘴角依旧上扬,“昨日还可为那一村子不相干的人伤神伤心,今日面对的是与阿妹有生生关系的亲人却变得冷血无情。”
“并非我冷血无情,我知道阿哥心中又恨,无处宣泄。”龙誉看着烛渊,说得不疾不徐,声音也不轻不重,却听得烛渊慢慢敛了嘴角的笑意,“我斗不过你,更不可能求你放过我那外阿公,而倘若他们真欠了你的,让你恨不得他们生不如死,我也不会为他们阻挠你什么,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但却不是由我来还。”龙誉说得极其坚定,“可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让你再因为眠蛊而心有怨恨。”
说到最后,龙誉的耳根竟不自觉地火热起来,好在她今日梳的发型挡住了双耳,没有让烛渊看出她的异样。
可,其实她原本想说的是,我不会再让你痛苦,可终究是说不出口。
烛渊看着龙誉,浅淡的雾气缭绕在他眼前,让龙誉看不清他的眼神,然而在这短暂的沉默中,龙誉能清楚感觉得到自己慢慢加快的心跳。
她不过是据实说了而已,她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对那所谓的血缘关系有出非一般的情感,便不可能为了那所谓的血缘关系做出疯狂的事情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害了许多无辜的人,她不想再与任何人有牵扯,她目前所能做的,只能是静观其变。
当年的事情,真相绝不仅仅是这样。
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让你再因为眠蛊而心有怨恨,此一句,烛渊冰冷的心难得微微一颤,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日她紧紧搂着他所说的话。
可是,她未曾记得,而今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也是为了自保。
“这债由不由阿妹来偿,可不由阿妹说的算。”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