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一个月前,张莎入了阳家的祠堂,她的名字由她生身父亲阳威靖,亲手写入了家族谱。
从前的阳威靖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如今的阳威靖却心细如发丝,这些全都拜他自个儿的过往所赐,他跟阳莎母亲的故事,是可歌可泣的一段血泪史。
将女儿重新带回家中的这头等大喜事,阳威靖还同意了女儿随口的一句话:“回到家的时候,就是要安静一些,可能跟外头的关系反差比较大的缘故吧,因为咱们家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阳威靖便没告诉自己在道上的朋友来聚会祝贺,就只是将那本重新打开又合上的家族谱安安静静地放回了祠堂的供案上,用锦盒封存流于后世。
阳威靖不是那些死读书的秀才一辈子就只认个死理,尽管当时女儿并未改姓,但整个湘潭城包括城主江道南都知道,小医女张莎是他阳威靖这个御统境道者的心头肉。所以在一年多前,当阳威靖知道了凌元接连两次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几乎是气得就要亲自去将这小子五马分尸。
阳威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凌元这小子的时候,他正舒坦地躺在床上休息,女儿则在药馆内跑前跑后的伺候着,那会儿阳威靖就知道女儿是深深地爱上这个小子。
但是在事情发生后,阳威靖气不打一处来,却没有在阳莎面前露过丝丝的磅礴山水气。
再后来,阳威靖发现了凌元的心性脉络之上,出现过他的影子,阳威靖便稳定了,这个巨大的哑巴亏,他也只能暗自吃下,还不能发出一点声响。免得让女儿知道他所知道的,那女儿在他面前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阳威靖是单族大长老义子,曾经攀着这层关系,大长老去向单允求过一次丹药,之后拿回来给到了阳威靖手中,将他安稳地从奉观境界送入御统境。
如今的单族并不像曾经单宏才掌舵的那会儿,需要随时巩固势力,现在阳威靖也不过偶尔帮着义父做点事,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忙活了。
基本上都是跟他同龄、辈分却要比他矮上一截的单京去做,也不是什么折腾人的,单京也乐得带上单族的晚辈历练。
早年的单京因为阳威靖跟他的辈分关系,去问过爷爷,要他爷爷拿个理由出来,按照阳威靖的年岁,怎么也该跟自己同辈才是。
结果单族大长老说:“当儿子的不争气,当孙子的也成天往外跑,这个义子,就是用来接你们爷俩的位置的,不可以吗?”
好嘛,至此这爷孙俩的梁子,因为这一辈分结下了。
单族大长老单祺安已是九十高寿,比单族长的老丈人柳殊禾要小一岁,不过单祺安年纪大了之后,只在族中挂着个大长老的头衔,平日里没得什么糟心事可以烦他的。若是不依靠道力的话,单祺安腿脚还算利索。
单祺安的儿子单空鸣是个读书人,对待道力一事,毫不上心,在他为家族新添单京这个苗子以后,边到外界游学去了。
好在留在家中的苗子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单京的实力在整个单族,同辈中能排进前三甲,当然了,单允不算其类。
今日的湘潭城天气甚好,单祺安跟阳威靖在单族简单交付了一下单族高层的指示后,便让阳威靖带着他,去看看孙女儿阳莎。
大概得有一个月没瞅见这个丫头了,单祺安是极为想念这个在湘潭城被人们成为小医女的孙女儿。半年前阳莎给单祺安一包用药材碾磨的粉,说是在饭前用温水冲服一小勺,对人的整个气色都大有裨益。最后阳莎着重强调了一下,说这些都是自己亲自研磨的,可不是借了药馆小姐姐的手。
单祺安就胸怀畅快地指了指阳威靖,后跟阳莎说比她爹会疼人。
当时一旁的阳威靖没否认此事,他还笑容满满,十分和煦。
湘潭城以及隔着数十里之遥的其他城镇之中,那些城中的公子们在知道小医女身边没了那个凌元之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阳威靖带着义父来到药馆门前,门口还守着几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哥,在往药馆没观望。
老人单祺安觉着挺有意思,便率先朝着背对着他的公子们问道:“诸位要是病了就进去找小医女看病啊,在这外头摇头晃脑地瞅什么呢?”
三三俩俩的公子也是瞅个稀奇,小医女在这几年的时光中,模样是愈发的出尘脱俗了,那个曾经被凌元说成黑炭的张莎,如今已是美丽动人了。
“啊哈,没什么,我们正巧路过。”
小医女有洪立秦以及鲁解颐俩位班头着手看护安全,这是整个湘潭城百姓人尽皆知的事,兴许是怕两位造诣不凡的班头眼目瞧见,那俩三个公子便悄悄地脚底抹油,溜走了。
阳威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也的确如此,如此轻浮之人,怎么偷窥自己女儿?
简直是坏了他一天的好心情。
单祺安知道他的这个义子心头肉就是阳莎,也是逆鳞所在,便说道:“也是些个不识大体之人,叫你手底下的班头,去他们家好好说一番即可,再有下次,就跟城主大人江道南说一下,再重罚也不迟。”
阳威靖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单祺安最后没让阳威靖搀扶,走进医馆之前,单祺安说道:“莎莎上回给的药粉很有用,多年的一些病根也有缓和的迹象,老夫一个人走到她面前去,说不定这丫头还能夸夸老夫腿脚好呢,义父以被孙女儿夸奖为骄傲,更以被城中百姓爱戴的小医女夸奖为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