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若真是他周景祯的救命恩人,这辈子的荣华富贵皆是唾手可得,就是阖家鸡犬升天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竟还来纠结这几文买药的钱!也不知此女真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是装傻充愣!
不论真假,都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无疑。若真不知,那只能说她目光短浅之极,就看他这身衣裳,也不是付不起药钱的人哪;若是装作不知,那也未免装得太过了,装成这般,到底想干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
景祯脑海中飞速地分析着自己的处境、晏晴等人的身份,一边却又不知怎地脱了线一般,竟分出一缕神来,想着以后必要吸取教训,真得随身带个荷包。自己既立誓要体察民情,便少不得要跟这些平民打交道,事实已经证明,这等人满心满眼可是只认银子的。
他又恼上林笙,想这厮平日里天天在眼前杵着,关键时刻也不知滚去哪儿了。若那女子说得不假,且不论是不是谁算计他,这小子当真是把自己一个人撇在客栈里头,才害得自己遇上这么大一个劫!他绝饶不了这小子,回头非得让伍将军亲手执军棍狠揍他一顿不可,定要把他打得半年都下不了床!
正在恨恨地磨牙,那倒霉催的林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了。
他眼巴巴瞅着晏晴出了门回了房,就迅速从墙头跳了下来直奔景祯屋内。待闪身进得门来,看见景祯面沉似水地坐在炕上,也顾不得去揣摩主子为何面色不虞,双膝一弯便“噗通”跪了下来,伏在炕沿上哽咽道:“主子您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属下该死!您没事儿,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景祯将他上下一瞧,见他浑身脏污不堪,脸上一道一道的黑泥印子,十个手指头都是肿胀焦黑,狼狈得仿佛刚从火场里头逃出来似的,瞧着倒还不如自己这个九死一生的人体面,情知他大约是以为自己遭了不测,去那片废墟上扒拉去了。
想来这厮此番怕是苦胆都吓破了好几回,他心里这才好受了点儿,面上却丝毫不显,俯身贴着他的耳朵冷声道:“还想着能有好死?真有你的!此前还没看出来你竟有这么大出息,竟是诛九族的命!”林笙黯然不语,梆梆梆地磕了几个响头,那额上立刻渗出了血。
他此时心里格外认命,巨大的惊喜过后,就是对上天的感激涕零。殿下安然无恙,就是立刻把他拉出去砍了,他也是不说二话引颈就戮的。
因为正自悲壮着,所以当他听到殿下问他“身上有银子没有”的时候,愣怔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见他木木登登的,景祯火气又蹿了上来,十分没好气:“银子,问你身上带银子没?耳孔是塞住了还是怎地?”
林笙如梦初醒,慌忙上下乱摸了一通:“烧,烧了……不是,是掉了。对,大张的银票都在客栈包袱里,被火烧没了,应该有几十两散碎银子在身上的,怎地都没了啊……”最后总算摸出几个银角子来,哭丧着脸递上:“就剩这三钱银子了。”
景祯对银子向来没什么概念,看着那黄豆大小、看着就寒碜的三粒银豆子,皱眉问:“这点银子住这样一间房够吗?瞧个病够吗?”
林笙此时隐约有些明白过来,惴惴道:“住昨天那客栈,上房一间是三百文,正合三钱银子,这样的房间定是够的。只是您这风寒很有些棘手,现在瞧着大好了,真是令人高兴哪……之前那镇上的大夫给您瞧的,开了几副药就收了咱们五十两银,药效还不怎么样……”
言下之意,那三颗银豆子拿出去肯定是要丢人现眼的。
景祯几乎要扶额,无力地道:“收起来罢。”怏怏坐在炕上:“那你还呆着干什么?快些滚吧!”
“属下死也不离开您半步!”林笙“呯”地又磕了个头,斩钉截铁地道。
“这儿住不下。你回府里去罢。”景祯耐着性子道,“回去不要乱蹿,记得先找伍将军领五十军棍,完事了好好卧床养伤,不要叫人看到你。”
林笙呆住了,一着急就忘记了避讳,低声苦劝道:“殿下,属下不是要赖在这儿!实是这地方您可不能呆。这地儿、这些人都有古怪!”就要把晏晴的事情说出口。没想到景祯一挑眉,低声道:“你是想说那女子是大生门外尾随而来的那一个?本王已经知道了。她方才来过,说是他们救了我。你也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那当然是!说不定那火就是他们放的!小的不过离开个把时辰去煎个药而已,一会子的功夫,怎地就烧成了那样?”林笙咬牙道。
“我也觉着这里头有鬼,可有个地方一直想不明白。”景祯蹙着眉仿佛自言自语,“他们是先我们住进客栈的,本王想要在那家客栈落脚,也不过是临时起意,他们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晓得我们要在那儿投宿?”
“若只是凑巧他们也在那里投宿,为何半夜又独独挑着本王身边没人的时候突然起火,还让他们有机会出手救下我?若不是凑巧,确是有人要害我,又为何费力从火里救我,还带我到这医馆瞧病?干脆一把大火毁尸灭迹,不是更省事?!”
“老七未曾认祖归宗之前,坤德殿没什么想头,大家一直相安无事。可自打有了嫡亲的儿子,那位行事便有些急躁冒进,但她素来惯会隐忍,这当口老七忙着建功立业,在朝里还没立得住,坤德殿断不至于此时便来发难。唯有前些日子咱们彻查翼州官场上下,怕是有些打了草惊了蛇。但眼下还未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