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人像来时一样,低着头分头背着青豹和包袱,贴着城墙根往北而去。看在别的灾民眼里,只当他们要去北门碰运气。
“蠢蛋!”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这翼州城如今四门紧闭,关得铁桶一般,莫非他们以为北门竟会开了不成?更何况马上就要有吃的了,这三人竟然就这么蠢地走了。走了好,走一个便多一份吃食。
身后原本死一般的寂静突然有了动静。晏晴和青虎停步回头望去,只见城墙上突然多了许多抬着巨大竹筐的兵卒,城墙下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那些灾民不知哪儿来的力量,全都跳起来往城门下跑去。不多时,便见那城墙上像下雨一样往下扔黑面馒头。
底下上千灾民像一锅沸水一般沸腾起来。晏晴看到有年幼的孩子被踩在脚下凄厉地哭喊,而他的娘亲为了抢得一个馒头顾不上拉他一把;有壮汉将体弱的老人一拳打倒,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馒头;有人在惨叫,他吃了一半的馒头被人抢走,和他的牙齿一起离开了他的嘴……这不是人间。这是动物的世界。
原来就是为了这城墙上每日一次施下的馒头,这些人宁愿挨冻,也要从早到晚地守在城墙下不肯走。
晏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捏紧了拳头,掉头跟着青虎往北而去。
这一边,争夺食物的厮杀还在继续。地上多了十来具残缺的尸体,有老有少,表情都是在生命最痛苦的时候凝固定格。
在不远处的羊肠小道上,两名身着石青色劲装身披同色大氅的年轻男子骑在马上,遥遥望着城墙下血腥的一幕,左边那个很快将风帽重新戴上隐藏起面容,冷冷地道:“陈悉致这个蠢货。”声音甚是沙哑,听着似乎受了极重的风寒。
那隐在风帽下的脸庞俊美异常,令人过目难忘,然而却满面风霜,正是从都城临阳风尘仆仆赶到封地的翼王周景祯。
当日他带着十名侍卫和侍卫长林笙,共十二人匆匆骑马上路,腊月二十三出的临阳城,到今日已是正月十二,总共走了二十一日,行程逾千里。
一路马不停蹄艰难跋涉,兼之是往越来越寒冷的地方走,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即便是那十名素来体格强健的侍卫也有三个染了病的,何况他这个自小生在皇家、身子矜贵的四殿下?离翼州城还剩一百多里的时候,他终于也染上了风寒。
林笙等人十分焦急,在他们暂歇的小镇上叫了当地最好的大夫给他瞧过,那大夫说是“奔波劳碌、寒邪入体、气血瘀滞”,开了张驱寒的方子,让好生将养着慢慢调理。可他一路行来,见到沿途普降大雪,心里忧虑难安,坚持赶路要紧。林笙等人拗不过,只得愈发紧张地随侍在旁。
因为随侍人数众多,他唯恐暴露了行踪,服下药后发了点汗感觉略好了些,便命那十名侍卫都留在小镇上,命康健的好生照顾生了病的,自己则只带着林笙一人快马赶往翼州城。
今日足花了半日功夫,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看过,果不其然,数千灾民围城。完全不出他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