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也,落花无意。”
一个黑袍中年人在锦州的素水河畔走过,周围风声萧萧,百草摇曳,其间点缀着不少细碎的紫色小野花,这花名为听秋,传说是秋之女神的化身,一簇簇一捧捧,开时色泽亮丽,极为喜人,也颇有脾气,只长在野外,挪入家中伺弄多半活不过一月,是这锦州地界中一种名气很大的野花,也是锦州人最爱的秋花。
此时正是听秋花刚开之日,河畔旁来了不少赏花观景的闲人,都是素水城内的小户人家,而那些达官贵人,富户子弟则另有去处,他们聚在素水河上游的八牧山脚,那里有一处万侯亭,素水河在亭子周围绕过,是赏花最惬意的地方,而此时的八牧山上也层林尽染秋色,与曼妙的听秋花相比,别有一番独特味道,所以早在大暑王朝建立以前,每逢赏花日时,这万侯亭就成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来的地方。
所以这素水河畔的赏花人大多都是平头百姓,当然也不是那种穷苦至极的人家,温饱吃穿还是不成问题的,他们拖家带口而来,河畔旁自然充斥着不少年轻的男女,出门赏花,这些年轻人也多是挑了自己最好的衣物,个个都是风采动人,也常有年轻男女在这鲜花簇拥之地初次相识就暗生情愫,彼此间动了好感,往往会托人打听了对方的身份,若是门当户对,便会叫了媒人登门拜访,成就一番好事。
所以在素水城人的眼里,这赏秋花还被赋予了另一番含义,那就是一场含蓄的相亲大会。
而黑袍男子和这里的风格着实不搭,这河畔旁其实就两种人,一种是年纪已大,纯粹的赏花者,他们大多带了吃食,三三两两围坐在河畔旁,低声交谈,赏花打趣,另一种便是四处乱转的年轻男女,他们也往往成群结伴,有吟诗作对的,也有弹弄乐器的,而黑袍男无疑不归属这两者中的任何一种,他身材高大,虽然面相堂堂正正,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帅气风采,但现在已是人过中年,眉眼中已经有了一丝老态,而且冷淡的神色间,也有一种缭绕不去的落寞,再加上那身黑袍不伦不类,既不是官家的打扮,也不是读书人的装束,又混迹在这平头百姓常来的素水河畔,所以大多数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都认为他是一个失意者。
至于是官场失意,还是书场示意,亦或是情场示意,那并不重要。
“阁下所言可欠妥,”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此时虽然已是入秋,但锦州向来是闷热之地,所以此时来往之人皆是轻衣打扮,配扇之人也是不少,这青年人靠坐在一棵垂柳下,听闻了黑袍人的感慨,有些奇怪地纠正道,“这可是秋日,春早已去了三月,而且此地正逢秋花盛开,百里嫣紫,又何谈落花无意?”
黑袍人停住了脚步,他瞥了一眼青年人,“谁说我在感慨此刻?”
青年人愣了愣,“莫非您在追忆往昔?”
黑袍人点了点头。
青年人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景忆情也是人之常态,倒是我孟浪了,打扰了阁下的思绪,着实抱歉。”
黑袍人摇了摇头,正要走开,突然又顿住脚步,抬手指了指远处河水上游的一座小山,“那里是何地?”
青年人转过头,眉头微微蹙起,“阁下原来不是我素水氏人?”
“不是,早些年在素水城呆过数日,到现在已有半生。”
青年人怔住,也颇为感慨,“走过半生,又至我素水,这也是一场难得的缘分,难怪阁下刚刚感慨不已,”这青年人轻叹两声,似乎也同有戚戚,停顿了半晌,他又热切地为黑袍人解释道,“那里是八牧山,也是一处赏花的好去处,在前朝时,那座山里曾是八位锦州牧首祭天之处,山顶上还有一面古石碑,上面有些古字,山脚下有一座万侯亭,乃是我大暑开国皇帝率领麾下将士祭天后修建,据说当时共有一百多位侯爷参加,但百侯亭这名字不够气魄,便以万侯为名,八牧山是我素水城附近的一处名胜,常有外地人闻名而来,阁下以前未曾去过?”
黑袍人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低声道了句谢,便沿着河畔向上游走去。
青年人愣了一下,赶忙追了上去,“哎哎,阁下可是要去八牧山?”
“嗯。”
“这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青年人叹了口气,“阁下可认识素水城里的大人物?”
“大人物?”黑袍人停下,瞥了一眼青年人,“什么是大人物?”
“呃.....”青年人古怪地看着黑袍人,“就是达官贵人啊!城主白家,素水侯齐家,城门尉赵家,还有大儒凌家.......”
“不认识,”黑袍人面色平淡,“我只是要去八牧山而已,为何要认识他们?”
青年下果真是外地人!”
“这我已经说过了。”
“唉,在这赏花之日,八牧山是达官贵人的游玩之地,是不允许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进入的,山下也有精兵驻守,除非你认识我说的那些人,不然还未等靠近,就会被那些兵丁给丢出来!”青年人劝说道,“若是阁下真想去那八牧山,不妨等这赏花日过了,那时兵丁撤走,也随阁下去逛了。”
“我今日便要登山。”
黑袍人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平静,但青年人莫名地里面感到了一种斩钉截铁,不容拒绝的力量,他呆立在原地,怔怔地望了好半晌,突然狠狠一跺脚,跟了上去。
“你跟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