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士的诸多流派中,剑修在战斗时往往是最朴素的那一个,一剑东来,剑气瞬息而至,也大多瞬息消散,比起佛修的佛光普渡,和道修的五行术法在视觉效果上差的不止是一点半点,但也有人颇为羡慕剑修的潇洒,脚踏飞剑横空而过,剑柄上再挂着一个酒葫芦,或是白衣飘飘,或是青衣俊秀,赌是一种洒脱。
这种刻板印象其实大多都来源剑仙,传中剑仙便是如此,飞剑当空,醉酒长歌,谈笑间斩去万妖头颅,直至如今千载后,大多数流行的剑修故事中,主人公都是这样一副打扮:白衣,身形瘦削,相貌俊秀,背负长剑,腰悬青玉酒葫芦,眉眼间尽是潇洒。
这种形象在凡饶心中根深蒂固,但剑修们自己却很清楚,很少会有人真的打扮成那个样子,一是太过惹眼,无论去哪,怕是都会被一群修士指指点点,嘲笑个不停,二是修士们大多都忙着修炼,剑修们除了修行功法,还要整日练剑,哪有功夫关心自己的形象?别白衣翩翩了,很多大剑修一年就穿那么一件破烂衣服,反正修士衣服都是不染尘土的,也不用担心因为脏了而带上一身的臭气。
巨阙子就属于那个懒得打理自己的,在棋山时,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道修青衣,一坐就是十余年,等回了剑门后,换上那身宗主服,也没有外挂任何玉石之类的装饰,因为巨阙剑太大,所以连剑都丢在巨阙峰的剑台上,很少带在身旁,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个穷酸道修。
他自己对这种事也不以为意,从还是个少年起,他就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虽然年轻时他走的是霸气无双的剑道路子,但因为一系列的变故,最终他不得不拿起巨阙剑,成为了剑门的掌门,而这也让他一改剑道风格,主动地去适应巨阙剑的厚重沉稳,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足足花了三个年头,才将巨阙剑用顺手了,可不知不觉间他的性格也受了一些影响,年轻时的那种锋锐渐渐失去了棱角,虽然经常也有些跳脱的举动,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外人眼里那个看上去庄重的剑门门主。
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三师妹却常他越来越懒,有时候也会气冲冲地闯进巨阙主殿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他越活越丢份,连门中弟子的锐气都没有,在她面前巨阙子也从不掩饰,会展露出外人从未见过的一面,所以面对三师妹的怒斥,他往往会一脸猥琐笑意,笑着有活三师妹干,他自己逛逛山水,偷偷瞧几眼青莲宗的长老弟子们换衣服就好,然后惹得三师妹暴躁地拔出织烟剑,乱糟糟地砍上一通。
那些日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巨阙子站在巨阙峰顶,望着远处的织烟峰十分感慨。自从织烟剑和她一同陷落在灵墟禁地后,这座剑峰就再也不复当年仙境般的样子,没有了云雾飘飘,也没有了伊人如画,他回归剑门后,曾有一特意赶在朝阳还未升起时就跑到巨阙峰的悬崖边上,远远眺望着织烟峰,等待日出。
可他很失望。
剑门的日出依然壮美,大红的日头在东海上升起,先是点亮灵墟山的边缘,然后一点点地移向剑门,将九座山峰从睡梦中唤醒,巨阙峰依然是最早看见初阳的那一个,离火峰依然秀美,六出峰上的冰雪依然反着光,唯独织烟峰,再也看不见日光在云雾间缭绕的样子,也看不到太阳彻底升起后,万道光线在云雾中并排穿行的奇景。
这让巨阙子很失落,重建剑门的喜悦也退去了许多,他曾认真想过那个曾经的剑门是不是再也无法重现了,他和苏启一样,读过很多典籍,自然清楚这世间的宗门兴亡衰盛乃是常事,再强大的宗门或许也有一夜间化为废墟的时候,剑门旁边的那个禁地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虽然剑门重建了,但实力孱弱,若是想恢复十一年前的实力都不知要花多久时间,想恢复历史上的巅峰更是痴心妄想,这场守卫剑门的战争,若是没有来自中州和蛮族的支援,或许早已经败了。
即使是现在,形势也并不乐观。
巨阙子的视线在战场扫过,头顶上几位半帝打得不可开交,蛮族的那位老战神果真强悍,一打二还勉强维持着上风,洛倾靠着朱琰的帮助也和白鲤平分秋色,巨阙峰上,元境打成一团,陈长短显然已经杀红了眼,九柄剑肆意地在空中游走,几乎所有的元妖族都在他的攻击范围内,但巨阙子很清楚,这样的攻势持续不了多久,王族的那几位族长都已经下了战场,这些人没一个是吃素的,此时大多都还留着一手。
而离火峰上更显混乱,从山顶到山脚到处都有人在厮杀,巨阙子在山顶上找见了苏启和陆青瓷的身影,这两人和蛮族的战士混在一起,剑术用的很凶,惹来不少大妖的围攻,至于赵日月,他寻了好半,才在大秦将士的阵营中找到她,她似乎受了一点轻伤,身上染着血,但仍和大秦将士一同配合,拦阻着正从东海中源源不断涌来的妖族。
他们撑不了太久。
巨阙子轻易地就得出了这个结论,防守剑门本就是一场豪赌,在他和道余的推算中,胜率只有三成,虽然不高,但为了阻止妖祖获得那把妖刀,他们也必须冒这个险。而实际上他们也是留了退路的,道余手中还有一尊秘器,足以庇护大多数人撤离剑门,但此时道余被数位元境大妖缠着,眼看也没有了使用秘器的机会。
巨阙子默默看着离火峰,得益于元境的实力,他能很清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