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院中就剩两人了。
沈霄走向前,将食盒轻放在茶几上打开,啧了啧声:
“小姐,面坨了。”
静了少许。
“罢了,不吃了。”
赵清淼没了胃口,视线移到一旁。茶盏盖子搁在碟上,茶杯里只留了一根泡久的茶叶。她撑着藤椅扶手欲端正身姿,却发现沈霄快一步上前提壶添茶。她视线垂下,安心的拢了拢袖摆。
沈霄收回手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拂过赵清淼随风曳起的一缕发梢。青丝绕过指缝,细若蛛丝。
他心底起了一丝波澜,收回视线退后一步,道:“小姐,天凉,下回还是在屋里睡吧。”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惹得赵清淼眼波横去。
——真是管的越来越宽。
秋风一阵扫过,沙沙作响,落叶翻飞。
赵清淼懒靠着藤椅,头微微后仰,青丝一半滑落到脖颈,看过来时眼神慵懒极了。
她打量沈霄:他本就瘦削却还着单衣,凉风习习透过背去鼓的布衫拢起。便压低眉目发了善心的道:“入秋了,府里的下人都要领一套厚衣的。至于你,估计钟叔已经忘了这茬。跟我来。”
赵清淼从藤椅上站起了身,领着他往库房去。
沈霄默了默,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清眸变深邃,微扬起嘴角。
库房进门,窗格未开,视线里光线暗淡了些。
黄花梨木的壁柜,看上去一格一格很是干净;另有雕云纹的松枝竖柜,面上摆着的大都是些瓷玉制的小玩意,有碟盘碗瓶,釉色鲜艳、器形讲究。
赵清淼从一口木箱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套暗底提花纹的直缀袍子衫,递到沈霄手上。
思量着怕他会多想,就故意不咸不淡道:“这本是年前做给哥哥的,他嫌弃颜色太暗只穿过一回。反正你们身量相差不多,且穿着吧。”
沈霄瞅着袍子浆色分明还新,密织纹路紧实,心道自己也没多想什么,瞧把她紧张的。谢过之后,不紧不慢的把袍子套上,系好了扣,又掖掖袖子和下摆。
他转过身来,赵清淼上上下下的一瞧,暗道果然合身。
沈霄这张脸虽然还是少年样,但也是肩紧腰窄,身姿欣长。换上锦衣的袍子立马透出一股清贵冷傲,仿佛天生就该是如此。
赵清淼忽然想起遇上沈霄那时的狼狈,没瞧出他有多特别,眼下倒是生出几分芝兰玉树来。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沈九,你说自己家道中落,那从前家中是行商呢还是入仕的?”
赵清淼突然发问,目光投向壁柜上细细寻着什么。
沈霄不错一眼的盯着她那婷婷背影,面色晦暗不明,轻飘出一句。
“算是入仕吧。”
赵清淼寻到了想要的瓷枕,却被搁在壁柜最上层,她踮起了脚尖也没够得上。烦躁的想要泄气,忽觉背后靠上来一个宽厚的胸膛,身影一下子罩过她的头顶,陌生却温热的气息笼着人。一瞬心中如临大敌,忍不住微垂了头,整个人不自觉绷着,手也攥住了衣袖。
—不怕不怕,他不过是个毛刚长齐的少年......面热心烦,脑子里乱成浆糊。
沈霄贴近她时还留着一点余地,只伸出修长的手臂,将壁柜上层的那对瓷枕取下。而后目光一折,将东西递给赵清淼,视线却一路划过她的纤细脖颈。
赵清淼慢吞吞转过来,将瓷枕接过时指尖与他微触上。那莲花纹瓷枕捏在手中冰凉细腻,她宽舒一口气,才消了不自在的感觉。
沈霄平素淡而无波的眼神变得微妙,胸膛微微起伏,生出一股似曾相识的异样感。
~
日头西沉,暮光从云隙间透出落在了高高的城廓上,一轮勾月慢慢升起。
城中顺天大街,坐落一处红瓦白墙高门宅邸。大门两侧蹲着石狮,金漆面门环,屋檐脊兽,梁栋斗拱。殿内有厅堂两间,楼阁书房一间,东西卧房七间,还有库房厨房等。内院角楼布了几个守卫,出入也算森严。
有道瘦小身影凌空纵掠如风,轻灵无声的落在屋檐瓦楞上。
故小虞黑衣蒙面,将身姿伏低藏起。两个守卫刚离开院子,她谨慎的勘察四周。确认无人后,扒着窗格一翻,迅速的闪进了楼阁内。
这间书房似乎许久无人用过。书册整齐码放,文房四宝被归置在盒子里,金丝楠木案上不染纤尘。一套玉白棋盘搁在琴桌上,青瓷茶杯倒扣。
故小虞环臂立着,眯起了眼。
沈霄似乎心有羁绊,说回京之事复杂要徐徐图之,却话锋一转托她来寻一把匕首。
—他娘的原是王府啊,谁会没事要来偷个东西?
纵是后悔不迭,也不容再犹豫多想。故小虞沿着博古架细细摸寻。手刚碰到匕首鞘,还没顾得上细瞧,忽耳尖一动,闻声是有人顺着楼阁上来。她将匕首藏在怀中,跟着跃上房梁,屏息凝神了看。
脚步声越近,人影倏地停了,等了一息才轻推进门。来人身量魁梧如山,腰间别一把蝠纹长剑,箭袖灰袍,威风凛凛,气势彪悍。
姚拾是王府侍卫头领,妻子是王府厨娘,虽然沈霄这个正主常年远在京城,但他依旧兢兢业业,每日要在府里巡查三遍。
屋内摆设一切如常,姚拾神色冷峻,目光锐利的扫完,正欲转身退出去,突然目光落到窗棂—本应阖紧的地方露了一条细缝。
姚拾一瞬凛了眸子,握紧长剑出鞘,横空毕现寒光。他厉色斥声:“哪来的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