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即使背叛自己也一样。
“成了!成了!”那个人像灵感勃发的艺术家,大声地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喜悦,乃至癫狂到刺耳的狂笑震彻整个恶魔城,从最下的圣山山脉外围到最上的悬空平台。
他从自己的王座上站起来,脸色染透了脆弱的苍白。嘴角勾着笑,笑得摇摇欲坠,也笑得欲言又止。彩窗光辉下的他美得宛如画卷,最鲜亮的油彩画,描刻着最冷硬的素描。猖狂的大笑仿佛清澈的音乐,宛如小提琴一般细腻缠绵,又似钢琴一般磅礴纯净。
群山颤抖起来,岩石也在发软,虚空混沌咆哮出声。恶魔城的民抬头看着黑暗天幕的日月星辰,恐惧而绝望地失语难言。数不胜数的石像鬼从约德大教堂的扭曲空间里苏醒过来,踏碎了黑白相间的石砖来到外界。亡灵开始暴动起来,最先迎接其怒火的就是还在城门僵持的各个冒险组织和大陆势力。
“哈哈哈哈……”恶魔笑得畅快而猖狂,笑过了时间,笑透了灵魂。他的脸色在彩光中愈加苍白,似乎这笑声燃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而台下的他们却瞪大了眼睛,被惊恐扼住了咽喉,被掠夺去了言语的能力。
“……嘀嗒……”细微而粘稠的声音在他的大笑中并没有被掩盖,反而是愤怒地从地板上咆哮出声,甚至隐隐盖过他的一切豪迈疏狂。
“如愿以偿!如愿以偿!”他甚至高兴地旋转起来。彩窗透出的光辉越来越明亮,他亲手捏造的太阳成了配合最完美的聚光灯。
他有最挺拔的胸膛,舞蹈着骄傲,旋转着悲哀到极点的惨欢。黑色的斗篷和漆黑的镣链一起作响,好像交响乐,又还像是挽歌。
死?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认为恶魔大人有朝一日会死去,他自从坐上恶魔城的王座就成为无敌的代名词。可时至今日,他们脑中都跳出“死”这个词,这个念头甚至把他们自己吓到。
浓稠的黄金血液喷洒了满地,仿佛是最廉价的麦酒被醉汉摊在酒馆的门口,和着尘土被践踏,等着侍者骂骂咧咧地收拾擦拭。
他大笑着摇摇欲坠的苍白,旋转着。胸膛正中刺着明晃晃的圣剑,滚烫的圣光一同灼烧到他的灵魂,刺激着他的扭曲欢愉。旋转着,比芭蕾舞舞者还要轻盈,连同胸膛上放光的圣剑一同旋转。大笑着,直到喉咙被逆血堵塞,从嘴角溢出残忍。
他跌坐在王座上,心满意足地半合起眼:“你们说我不懂心。傲慢,暴怒,贪婪,欲‘望,懒惰,嫉妒,贪食。我少了哪一个?得不到,就毁掉。怎么样,很好玩吧?”
语调平缓轻柔,没有讥讽,也没有愤怒。可是字字诛心!
圣剑并不是依靠谁握着挥动的,而是意志,毁灭意志。恶魔轻而易举把他们心底的杀意引导出来,就像神明一样连人心都把玩得彻底。
脚下的应天城破败教堂里传来钟声,那是昂什纳多丧钟的悲鸣,用最嘶哑苍劲的嗓子咏唱悼魂的曲调。那种悲凉传透了大陆,似乎在宣告着由恶魔主宰的短暂时代在勇者的利刃下被终结。它嘶鸣着,撕裂了宣道台下的心。
他们不敢相信是自己杀死了恶魔大人,就像从一个噩梦里醒来陷入另一个更深的噩梦。
“神明啊……”恶魔惨白着脸色,金黄的神血淌遍了王座,渗透了神秘斗篷,他在彩窗的透光下举起双手,仿佛是教徒在死前拥抱信仰一般,只是虔诚得令人心惊胆颤。“你算到了吗?你算到疯狗会挣脱镣链吗?你算到傀儡会迸断提线吗?哈哈哈哈……咳咳……多有意思啊……”
天问变得异常虚弱,声音也不得不低下赖,敛着眸子,垂头坐在王座上。他放下了高举的手臂,名为天启者的救赎的漆黑镣链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救赎?呵,那是不存在的。罪对应的只会是罚,而不是救赎——这是虚幻一生中唯一的真实。
连同漆黑镣链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些肉眼难辨的东西,比如说缠绕在灵魂深处的“不死”。
天问就是楚忆轩,楚忆轩就是天问。盗宝奇兵团里的那些耸立于基地仓库里的复活金属巨柱契约就像无形的狗链一样牵着他,直到崩碎的这一刻。阳间摆渡人
巴卡尔和凯里奥已经回到地狱去,他们答应迪蒙不再发起对大陆战争后,他们对大陆也失去了兴趣,厌厌地回地狱做个传统恶魔,寻找着迪蒙早已找到的东西。
阿尔托莉雅总是穿戴着骑士铠面无表情地坐在王座上处理政务,没人看得出这位年纪尚轻的骑士王到底在想什么。除了一颗永远不会亮起的传音石总是随身携带,她看起来就像是冰冷无心的帝王,端坐于云端,高不可攀。她,越来越像阿尔萨斯了。
妖族帝国的皇帝陛下也变了,狠厉而暴虐,再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律法,一对眸子冰冷无情,朝堂上没有谁敢欺瞒他。他的断绝永远正确,毫不犹豫——除了拒绝和人族王国的国王会晤,拒绝和精灵族大长老会晤,他堪称完美无缺的帝王。
古道西风最终是和萨拉走到一起了,那场盛大的婚礼上,没人知道这个年轻的精灵族大长老偷偷掉泪。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除了时不时放空发呆,在深夜里暗自垂泪,他看起来毫无破绽。
仙音和薇薇安,最终还是成了同一个人,她们互相触摸脸颊上逐渐愈合的丑陋疤痕,痛哭流涕中被糅合在一起,或者说她们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