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骑在那个校尉一脸冷淡牵来的战马上,归辰看向天边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
“哥?”
骑身后抱着他腰的归离探出头,手上举着一枝尚未点燃的火把。
“你不会已经忘记姐姐说的芦荡的位置了吧?”
归辰眉头一皱,“怎么会!”
虽然嬴抱月说的那个地方弯弯绕绕,但他已经一字不漏把她指的位置全记在了脑子里。
“那赶紧走吧,”归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到天亮都抓不到鸭子,我们又追不上殿下了。”
这么清楚的路线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归辰眉头再次一皱,而且……
少年攥紧双拳,既然她说愿意他当她的护卫,就绝不会食言。
母亲说过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归辰不担心她丢下他们。
她说的话从没有错过。
她说那个芦荡有鸭子,就绝对有鸭子。
只不过……
“我只是在想……”归辰喃喃开口却没再说下去。
他只是在想,那个女子为什么会对这片沼泽的地形如此清楚?
抱月公主据说极少露面,也应该极少出门。而那个女子告诉他抓鸭子的芦荡路线时沉静的神情,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到底是……”
“天黑了找人麻烦,”就在这时眼前那个校尉松开手中缰绳,冷冷注视着他道,“赶紧去赶紧回!”
他可不想到时候还要分兵力去找两个小孩子!
还是在这么容易被伏击的地形。楼校尉想起这个公主的任性,脸色就很不好看。
归辰闻言一皱眉握紧缰绳。
“驾!”
……
……
归氏兄妹就这样离开了马车。
站在山巅上的赵光瞪大眼睛,听着耳边兄长没有任何感情的叙述。
李稷带着他已经移动了好几个山头,然而日光逐渐黯淡,即便有竹筒他都难以看清下方情形了,只能听兄长口述。
“她到底是……”少年喃喃道。
在李稷做出那个惊人推论之后,他无数次想要找理由反驳,那女子也像是没有意识到危机那般依旧待在马车里不出来,就在他以为一切都是李稷过度猜测之时……
暮色降临,那个女子却再次做出了举动。
“应该是指使他们去干什么了,”李稷看着山下淡淡道,却又加了一句,“那个女子指了一条没有修行者的猎道。”
没有敌方兵卒的棋路。
将临时加入的两位来客,完好无损地送出了战局之外。
李稷凝视着山下交错的小路。
他真的很想把一切都当做偶然。
他抬头看着即将沉没的夕阳,“要到时候了。”
“什么时候?”心底本就一片凉意的赵光闻言浑身一震。
“逢魔之时。”
李稷静静道,“太祖皇帝创立修行体系时,曾无数次提到这个时刻。”
这是伏击和暗杀开始最合适的时候,也是……那位大司命最擅长用兵的时刻。
“可是,二哥,我还是一直没想明白。”赵光站在李稷的身边,遥望着远处夕阳,忽然静静开口。
李稷侧目看向他,“什么不明白?”
到了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好惊讶了。赵光不愿意承认李稷的推测并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男人自尊心。
赵光攥紧双拳。
只是为了纯粹的事实。
他不是他二哥那般的天才,他至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坚实的情报之上。
正如他二哥所说。
天道有常。
“就算这个女子是想要诱敌深入一网打尽,”赵光偏头看向李稷的眼睛,静静开口,“但问题是,她要如何解决那么多修行者?”
原本嬉笑怒骂的少年,此刻眼神却冰冷彻骨。
所谓诱敌深入一网打尽,是要建立在己方有伏兵的基础上!
可那个女子的伏兵在哪里?
这也是抱月公主一系列不合理行为中最无法解释的一点。
哪怕全部承认李稷的猜测,赵光能理解她减少普通护卫的数量,但如果她身边没有绝世高手作暗卫,这芦荡沼泽烂泥底下如果不是埋伏着千军万马。
那么。
这所谓的诱敌就是他么扯淡!
赵光胸膛起伏,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他身边没有李稷他还能妄想一下,但李稷自己已经肯定了,上至天阶下至地阶,没有任何一个高手潜伏在她身边。
哪怕是闭气符,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毫无踪迹。
所以。
那名少女只有自己。
哦,还有一个瘦得像条竹竿的女官。
没人能想到,这个女子还能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也无法回答弟弟的质问。
李稷凝视着被夜幕包围的马车。
这女子所作之事永远都是反其道而行。
那辆马车车辙印较深,里面却是空空荡荡。
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东西。
他想象不到一个等阶十的修行者还能做些什么。
不可能做到。
不可能突破这个绝境。
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就在黑暗降临那一刻,原本寂静的山野间,在一瞬间亮起无数火把!
宛如地狱的烈火,响起收割的号角。
李稷兄弟站在山上看送嫁队伍被那无数火把包围。
开始了。
“倾巢而出,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击必中了。”赵光喃喃道。
他们帮不了她。
那么庞大的送嫁队伍还带着大量兹重,没有破局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