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白灾和瘟疫过去已有半月了,从濒死之地活转回来的凉州,在预兆着春天将来的明亮日光下,爆发出崭新的蓬勃生机来。
青胆铜芸依旧得不了空闲,在发放完治疫的药品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跟随凉州牧下到各乡各县去督促春耕。还有一系列的活计灾后房屋重建、治理被污染的水源、抚慰死了家人的百姓,等等杂事,都是极为耗费心神的。
林夔止出门在外忙碌,林朔之便帮着兄弟打理公文。向上递交的灾情通报、请求减税的奏疏、与灵州、蒙州调度往来的信件……书椟上堆积的折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帮忙整理的细辛每日都能从一心斋收拾出一堆写废了的纸,那烧纸的火盆始终便不曾灭过,辛劳程度可见一斑。
相比之下,一直在州牧府养病的楚羽仙便显得有些清闲了。她是在瘟疫末期染上的疾病,虽然很快便用上了对症的药,但是因为身子娇弱,发了好些日子的高热,浑浑噩噩地下不了床,直到近日才补回了些元气,能够在州牧府中走两步路。
原本她有心帮着细辛去一心斋收拾,可那一心斋里有着凉州牧定下的死规矩凡是带字的纸都是不过二人之手的。林朔之是他的兄长,暂且不提;细辛则是家生的侍妾,又认不全字。她一个外女想要进去收拾,却是要犯规矩的。
思及此处,楚羽仙便只得无奈作罢。平日里除了休息调养,便是与防葵等婢子一起照料府内的两个小孩儿,也算是尽一份力。
这日杨念鹊——宝哥正在她的教导下念《诗经》,刚念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便听到外间“咚”地一声响,急忙出门相看,却是兜儿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疼得直咧嘴。
“怎么摔成这样?快来我看看。”楚羽仙急忙去扶他。兜儿过了年关已经十岁,见楚羽仙来搀他的手臂,急忙打了个滚自己站起来,红着脸道“楚姐姐,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擦出血了。”楚羽仙急忙叫防葵去拿药,又认真吩咐道“你父亲林大人不在府中,你是他的长子,便是州牧府中的半边天,怎可如此调皮捣蛋?”
“不是调皮……这是,这是号枝师父留的功课。”兜儿脸上的羞愧之色更加重了,“她临走之前留给我的。之前府中积雪太厚,地上湿滑不能练功。眼见要开春了,我得赶紧练好功课,待她回来,便会夸我了。”
听孩子这样说,楚羽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怕是会错了号枝前辈的意思。修习武功都是从基本功练起,哪里有一上来就飞来飞去的?”她虽然未曾见过号枝施展,也知道江湖风传铁面乌鸦轻功已甄化境,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几个赶得上她。但是此等绝妙武功怎能用来乱教小孩?估计不过是她在哄兜儿玩吧。
兜儿虽然年纪小,却已经很懂事了,此时见她笑着看向自己,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顿时鼓起嘴来“才不是呢!号枝师父虽然在府中时间短,可她所言所行皆是严谨的,定不是糊弄我!她,她还帮了父亲那么多,又不是和你似的……”此话一出口,兜儿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真是的,怎么把这么伤人的话都说出口了!鹭城北遇,寞禾江上寒
号枝翻白眼“哈,在清闽雪原上您老该看的也全看了吧?老朽是学武之人,这幅身子没有线条,胸前干瘪得很,可没有几两肉,难不成大王居然有兴趣?”
阿若挈策乌只想狠狠揍一顿这只该死的乌鸦……她在那凉州牧林夔止面前也是这种性子?!难道说那白毛男也看过她吗!想到这里他的手就止不住地抖,时而握拳,时而化掌,似乎是在考虑用什么招式揍她。
感受到面前这清闽大王散发出来的杀气,号枝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很是猥琐“大王,息怒啊!您现在孤零零地处在这灵州大营里,乱揍戴仲的人不太好吧!”
“什么叫‘戴仲的人’?你是我亲封的左大将,算我的人!”阿若挈策乌气得头都昏,“你迟早得回我的金帐里来!”
号枝听到这句话,便整理了衣衫赤着脚站起来,面对他摘去了脸上的面具“回你的金帐?清闽大王要是整日见着这张脸在身边转来转去,不会害怕吗?”
“我要怕什么?”阿若挈策乌刚问出口,只见号枝凉薄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恶意的戏谑,便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王位倒底是怎样到手的?除却重重算计,根本原因却是因为阿若挈敏珠当众刺喉自尽,泼了原本的王储赛提一身污血,以自己的死将弟弟前进道路上的阻碍铲除——这条毒计正是面前这带着挑衅笑意的铁面乌鸦出的,可以说如果不是她,他的王姐就不会死得如此惨烈。
眼看着阿若挈策乌面色数变,号枝低笑了一声,准备重新将面具戴上,却被他伸手拦住了“敏珠王姐愿意以命为我铺路,我若不成器负了她,以后死了都无颜再见。我生在清闽,空有舞刀弄枪的大力,却学不来汉人的阴谋诡计。号枝,你既然用这种计谋送我坐上了王位,那便得辅佐我到底,这是你欠我的!”
“……”铁面乌鸦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慷慨陈词,忍不住张大了嘴“大王,您这算碰瓷吗?”
“我不远千里特地将那群蛮平妖人送来俞国,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清闽大王冷哼,“建交、开市、结盟!我要让清闽一族在我的手里蓬勃发展,要超越先王数倍,以功绩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