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低头撸着布偶狗阿三一身柔滑皮毛,心想本殿都替你们觉得烦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
记得便记得,忘了便忘了。
大道三千,顺其自然,白活了几千年,竟连这么个简单道理都没想明白么?
她看看自从铁门落下便陷入一片死寂,空无一物的四周,无聊的闭上眼阿三,本殿睡一会儿,等那个榆木脑袋出来了叫我。
轰然剧响的瞬间,李梦染回身冲向下坠的门扉。
可惜,徒劳无果。
密闭千年的室内灯火簇然亮起,满窟旧影。
没有传说中的千佛千面,没有金粉雕梁,也没有壮阔盛景。
任何笔墨丹青的想像,尽皆虚妄。
空空如野的壁间,只有一尊凡人的石雕。
那是成佛前的安车国太子——嵬名彧。
石像如生,静坐案前。
手中笔好似刚刚提起,案上卷恰如初翻一页。
他含笑,唇轻启,似在唤谁同观,眼中是成佛后再不曾见的温柔笑意。
李梦染的头一阵一阵的痛。
如何能忘记,那样温柔的他,是纵使将心脏凌迟万遍也死活要牢刻心底的记忆。
他强撑转身,看向妹妹,或者,另一个自己。
“你还是不同意…”
李梦染的面容在摇摇烛火下晦暗不明。
她没有出声。
李梦庭苦笑“可你没的选择,我们,都没的选择。”
那漫天高高在上的神佛要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李梦庭近前一步“何况,这样没有坏处。”
李梦染终于抬头,眸光血红,一如当年执念化魔。
“没有坏处?!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你难道不懂?玄隐要什么你不明白?还是那些口口声声为人界安好的虚伪小人要什么你不明白?”她声声质问。
“哥哥,你我若当真和二为一,最终什么都得不到的,只会是我们…”
李梦庭不语,半晌轻道“阿染,我从未想得到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他如今爱怎样就怎样。可我,到底还是不能看他入魔。”
那份违背本心,疯狂愤怒的情感,即便他再痛恨,也不愿再让别人尝到。
他伸出手“阿染,听话,救他。”
“我们会死…”
“灰飞烟灭,岂非正好?”
“……好。”
……
前尘。
安车国明王在位第三载,年号天启。
天启年六月,夜,皇后分娩。
是时,满城优昙钵罗同刻盛放,异香盈空。皇子降生瞬间,远天金光熠熠,日月同辉,万民共朝。
王大喜,即封此子为太子。赐名彧,字烨卿。
同年,忠王府郡主降生取名为安,字子翼,封长明郡主。
十六年后,太子大婚,太子妃,长明郡主嵬名安。
忠王府的密秘,明王不知,太子却清楚的很。
他的王妃,他自幼青梅竹马,唤做妹妹的人,是个男人。
当年忠王府郡主降生,天生异像。摆下的阵仗,半分不比太子降生小,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凶之兆。
彼时忠王正为皇帝所猜忌,惟恐此事一出全家性命难保。便谎报了王府世子诞辰,一并将他的性别亦谎报了去。
自此,忠王府惟有长明郡主嵬名安。
当朝太子却全然不在乎自家王妃是男是女。
他爱的是嵬名安,是他的子翼,是那人的一身气度风骨。
同性别,实在无关。
那一夜红绡金帐,太子妃一袭飞凤衣装,端端正正,单膝点地,恭敬下拜。
抬起的双手上,静卧一柄传世名剑,在高烧的龙凤双烛下,闪烁过清泠泠的光。
他抬眼,直望进站立眼前,不知所措的太子眼中,郑重开口“子翼此生,当为君琴上弦,杯中茶,手中剑,身前盾。纵死不弃,绝无背离。”
言罢,如竹身姿弯折,深深下拜,额头触地的一刹,微笑自眼底层层绽开“许君一诺,永世不悔。”
许君一诺,永世不悔……
嵬名彧眼眶泛红,牙关紧咬,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只能同他一起跪在地上,紧紧将他勒入怀中,一遍遍重复“子翼,子翼…”
他不敢将“此生不负”说出口,这四字比之子翼的允诺何等无力。
他想,他的子翼天下无双。
他一定要待他好,加倍的好,方不负这一番真情切意。
可是,彼时谁也不曾想到,妄念之所以称做妄念,皆因缘起一刹,便注定虚妄。
他和他的子翼,注定不得共存。
明王在位第二十五年,天下兵祸,诸国混战。
太子奉命出巡,太子妃留守东宫。
嵬名安本想跟去,奈何太子殿下不放心朝中局势,他只得驻守京城。
临别太子勾着他的手,笑得一脸诚恳。
逗他“子翼,我此去没有半年怕是回不来,你可莫要太想为夫。”
嵬名安冷哼“谁想你,快滚,省得误了时辰。”
那日王城之上,嵬名子翼一袭白衣送别,杯酒饮尽,城下黄埃滚滚,那人百骑绝尘。
他慢慢往城楼下走,心想着半年到也算不上长。
待他回来,家中树下的梨花白怕是还不够火候。
那盘残棋自己到一定是能解出的,到那时看看太子殿下吃瘪的脸,也挺有意思。
想到此处,他不由自得其乐一笑。
天光云影流连在他身上,他们的影子背道而驰。
天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