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朱雨深想:几天过去了,她是否还在挨父母的骂呢?那天在她家里时,听到她一直缩在墙角低声哭泣,却没有去看她的表情但毋庸置疑,那一定是惨不忍睹的。她的性格很软弱,听说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走,她将怎么办?是不是沉重打击了她呢?
朱雨深想到这里,拿起了手机,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拨通了谢五妹的号码。接通后,谢五妹在那头并不说话。朱雨深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但都没有挂断。听筒里除了雨声,他们还能听到对方彼此粗重的呼吸声。朱雨深还是先开口说:“你还好吗?想不到你父母真的不能接纳我。”
谢五妹说:“我知道我父母伤害了你。我也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然这么糟糕,对不起。看来我们已经没有缘份了。”
朱雨深忍不住一阵心酸,但他还是平静地说:“你准备放弃了吗?”
电话那头已经有了哭声,谢五妹接着说:“我该怎么做呢?长这么大了,我才谈恋爱,家里就这样反对我,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觉得很累,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朱雨深静静地听她哭诉着。半晌,她终于又开口说:“我以前的想法是如果家里不同意,我也不管。但是后来很多人告诉我,爸爸妈妈是不会害自己女儿的。他们的社会经验比较足,认识的比较清。如果硬是不听劝告,将来是要吃苦头的。所以我……”
朱雨深无言以对。此时因为通话时间较长。他的手机已响起了亏电的报警声。很快电话就自动断了。朱雨深给手机充电。此时他却不想再打过去了。
雨停时分,天空一片昏黄。一会儿天就黑了,远处人家的灯已陆续亮了起来。但对面宿舍及其周边,因为学校已经放假了,都是漆黑一片。朱雨深矗立在黑暗中,见证着天一点一点地变得越来越黑,孤寂和恐慌同时向他袭来。他强作镇定扶着写字台靠到了床上。
黑暗之中,朱雨深记起年初看的复播的春晚。有一档相亲的节目。男孩和女孩的感情很好,但男方没有房子,他们准备裸婚。但他们要骗过女孩的妈妈。于是他借了别人的房子请准丈母娘来看。骗局因为准丈母娘发微博晒房子的图片而揭穿。
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接着该挑剔的妇女竟然主动要求准女婿改口管她叫妈。也就是说原本势利的她,莫名其妙地在顷刻之间就同意了合伙起来骗她的男孩、女孩的婚事,也不在乎准女婿的物质条件了。他当时看了后,就觉得这个小品编导得太突兀,只是在骗幼稚的人的眼球。
这次谢五妹家之行,印证了他的认知。让他没想到的是,谢五妹父母竟然要以那种恶语伤人的方式来拆散他和谢五妹。他们难道不能做的委婉一点吗?去之前,他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确实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不堪。
在半路上接他时,谢五妹说怕家里人会伤着自尊心强的他,他还蛮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对自己有信心等话。现在谢五妹都已离去,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现实生活中可谓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得头破血流。特别是处于低级食物链上的人,本来的处境就已经很可悲,整天忙碌着,苦一辈子有可能还老无善终。他们还会频繁地相互倾轧着,经常狠狠地刺痛了对方。
朱雨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环视着自己充满书香的宿舍。可叹自己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
早上起来时,窗外很多人已经在田地里忙着,远处的土路上不时有挑着担子或背着农具的人来来往往。单季稻的长势正旺。近处,一个背负药水桶的身形佝偻的老人走到田中间后,几乎已被绿叶埋没。
此番情景,让朱雨深想起了今人发明的一个新词:蚁民。他们或与土地打拼,在土里饱食;或疲于奔命地到处乱窜才得以糊口。这种可怜的生活方式是高高在上的富人及官老爷所看不起的。
他们在外时,自尊被人肆意践踏。以牺牲健康为代价换得一点钱财,有时还要冒生命危险挣生计。比如许晓娟以及追求她的老光棍吴宝,以及谢五妹的家人,还有黄镇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他们都像爬虫一样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命贱得不能再贱了,稍不留神还将越活越差。
这些人中,丁跛子的情况要好些,尽管他在外辛苦,但毕竟攒着了钱,家里又能助一臂之力;他家在世俗的压力下造了大房子,可以迎娶妻子过门了。想到下个月谢五妹就将跟他定亲,也许随后就结婚,朱雨深不禁一阵心痛。
他想起了时下流行的一首歌。歌里的意思是女孩要嫁人时,放不下原先的男友,有难以释怀的情梦,因为他们曾经爱得不可自拔。歌里叫先男友给她送去玫瑰花以求挽回局面,从而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朱雨深觉得这真是瞎扯,它会误导人们把婚姻、恋爱、家庭看得过于单纯。就如他和谢五妹已陷于这种处境,是送玫瑰花能挽回的吗?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比丁伟更适合谢五妹。自己房子还没装修好,手上都没钱了,又没借钱的去处,结婚的花销从何谈起?
丁跛子的境况却要好的多,他家境殷实。关于人本身,他除了腿有点跛,其他方面自己也不见得比他有优势。关键是他们家把谢五妹哥哥房子装修的事包了下来,解了他们家的燃眉之急。这样一来,谁能胜出就不用多说了。
朱雨深想,如果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