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阁主拉住孙女,还要强忍怒意,语重心长地教育孙子:“阿荃啊,那冯知府的恩师和我同科,我们两个同时考庶吉士落败,共谋大兴知县之际,我成功他失败;都想进兵部之际,我进了,他落败进了礼部,主持了冯知府那一科的会试,是冯知府的恩师。”
范荃顿时忘了疼痛。
有这样的“仇敌”关系在里头,冯知府口头承诺,又岂会有效?
范阁主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底,见时机成熟,立即皱眉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范荃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因问:“何事?”
范阁主道:“他就这么把事光明正大地吼出来,等于自曝其短。这么做,损人不利己,不像一个知府的作为。准确地说,不像他冯远辛做的事。”
竟直呼知府的名讳。
范荃觉得自己对祖父认识还不够,因问祖父:“若是祖父出面,能让孙儿过明年的乡试吗?”
望着还在想着歪门邪道的孙子,范阁主冷了脸,道:“我能,但我不会这么做。我会多养你三年,让你凭本事过乡试!因为,我要你过的,根本就不是乡试,是会试,是殿试!”
虽然被祖父训斥了,但这一次,范荃惭愧的低了下头。
这时,他听见祖父问:“冯远辛这么做,你可知为何?”
“啊?”
“你啊什么!知就说,不知也告诉我!”范阁主终于把怒气释放了出来,因问,他觉得自己可能白忍这半晌了,他这孙子,用北方的话说,可能就是个棒槌,什么都不知道的棒槌。
果然,范荃道:“我只是把妹妹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事告诉了知府大人,旁的,都不知道啊……知府大人做了什么?”
他这么一答,范阁主不再忍耐,抽出鞭子又去抽,边抽边骂:“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蠢货!”
老人家忍了这半晌,只因他只能探出消息,冯远辛是从自己孙子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是,正如他所言,冯远辛为何这么做,他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没有头绪,就不知道如何去防备,不知道范家会面临怎样的危险,更不知道,是要放弃天一阁改去栽培孙子们入仕,还是坚持到底。
话说回来,其他那些孙子,但凡有比范荃强一点的,他也不至于如此纠结。
这一日,金氏抱着独子哀嚎,但因范阁主下令不准家人探视,也只在三房那小院里,才能听见妇人凄厉的不满。长房上下均好奇不已,而唯一知道内情的范茗,只缠着范阁主说出范家的艰难。可同一个女孩子说,又能怎样呢?范阁主绝口不提任何事,只道:“放心,只要祖父活着,你就没事。”
老人家相瞒,却瞒不住。
次日,应该在江西永丰任上的范大、范幕归来。范幕今年三十有四,二十九岁那年才中的举人,就这,还是范阁老被逼无奈,走的后门。而后谋官,丢到了江西。
可以说,范茗是范幕抱着长大的。
在永丰听到了妹妹的事,连忙跑了回来。迎接他的,自然又是老爷子的一顿藤条。
傅振羽等人赶到之际,看到的便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家,拿着藤条抽着三十几岁的成年男子,且那老人家边打边骂:“你只是个举人,永丰知县一职,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和银子才得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担心阿茗又有什么用?你能比我强?”
真是发自灵魂的质问啊。
范大还硬挺挺地回答:“孙儿没祖父强,但是妹妹的事,不能不管!呀,侯爷,咏言,你怎么来了?”
未成亲前,范大可是跟着范阁主在京城混过很多年的人。他一眼认出镇远候,惊呼出声。
范茗却被另外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顾咏言,他来了,他会怎样看自己?是不是像堂兄那样,也认为自己不守规矩?这种害怕的情绪只出现了一顺,她想起另一个声音。
“喜欢不喜欢的,都不能委屈自己啊。这就是你,做正确的改变可以,不疼不痒的,还是算了吧,完人要累死的。”
是呢,完人要累死的。反正她想参加科举,证明自己,也证明了自己。自己已经做了,大不了,和顾咏言的关系,再次回到从前呗!如是作想,范茗看向门口,只是,她的视线还未落在朝思暮想的那人身上,已被另外一个人吸引住了全部视线。
“林夫子,你,你怎么穿女装了?”
这话里有话啊!
但是,范阁主压根没心思管这些,他紧张地看着仓子坚,问:“小子,还记得老夫么?”
已经离开京城十几年的范大,凑到范阁主身前,问:“祖父,你气糊涂了吧?得先给侯爷见礼。”
不怎么恭敬的口吻,却见祖孙之情真,和范荃是完全不一样的模式。某种程度,范阁主和范茗是一样的人,他喜欢聪明的人,更喜欢自知的傻子。因为,傻子能给他们带来感动,聪明人给不出来的感动。比如范大此刻出现在家中,他气恼归气恼,抽人时并没有用大的力气。
但有时候,这样的孙子,很气人。比如眼下,范阁主当然知道镇远候在。论官职,自然是镇远候高人一等,可他是长辈好么!不过,大孙子都提醒他了,他只能照做:“侯爷,见谅,实在你身旁的这位小友,太过特殊。”
镇远候咧嘴笑,不雅,但很亲切,只听他道:“不瞒阁主,初见这小子时,我同您一个表情。这小子,就是阁主认识的那小子。”
这样别有深意的话,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