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包括以前的我都以为重瞳只是小说里的概念,实践上,这是一种常见的虹膜变异。至于关于“天生重瞳,不世之功”的一些言论,大多只是民间传说加工的产物。虽然史上重瞳的人果有不少奇伟丈夫,譬如舜、仓颉、重耳、项羽,但重瞳就只是重瞳而已,至少应该如此。
自称江群的男人笑道:“那支戟都不肯让你过去,我江群又有什么理由再让你过去。即使你流着那个人的血,长着一样的眼睛。”
“怎么又不让过了。”
怀里的姑娘已经清醒过来,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碰到一点血:“你,流血了。”
“没事。我会带着你过去。”我抱着她走回车那儿,把她放回到座上,让她靠着靠背坐了,为她拭去唇角的血迹,“等着我。”
重瞳子一直在看着,很合时宜地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待我同他相对站好了,他才说:“姑娘体内有一神一良二将,如果放出来和我麾下四十二将作战,不能说毫无赢面。但是我提醒你神将也是将,挂着神的名号也不能以一敌百数。当然,我赢也没好处,毕竟是商人,武魂死得太多了也不行啊对吧。我和你比一场,你赢了,我放你走。你输了,还是死在这儿。”
“我无将可战。”
“不需要。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想要比的,是眼睛。”江群的双目流淌着金沙,“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这么做了。我和协会交过手退了出来,我本不知道清县的道路,可我还是看到了无数个细小的地标,它们指示着我一步步地走到这里来。你不觉得正好吗,这附近就是商铺,高楼大厦,而且没有人,多么好的景图,多么完美的决斗。”
真是个疯子。我不懂他想干什么,不过凭借这些支离破碎的语言,我能够拼凑出个大概。大致就是他见过我父亲,他引以为傲的重瞳在我父亲星河宇宙的眼睛前败北过。这还用说,就算他的眼睛是黄金钻石铸成的,也不及我父亲的百万分之一。
“你没有了阴阳二脉,恐怕眼睛里也变化不出瑰奇的景色。那怎么比呢,那怎么比呢······”
这大概就是人有了桎梏的模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们两个,连通视野,到时候胜负自然可以分辨。”
“等等,你是说······”
不待我说完,黄金的光芒便幕墙一样推压过来,填满了我的视界。我想要闭上眼睛可是那光芒之中仿佛含有千手万指,将我的眼皮拨开汇入我的眼底。
“来吧郭迁,让我看看你能看到什么,你能看到你父亲眼里的国度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
“郭迁,我先让你看看你父亲。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画面。”
雨。
这儿不是清县,这儿是哪处的大厦的顶层么。雨夜是黑的。那个年代的夜还没有如此之多的灯光,何谓霓虹,真正闪耀的就是对面的男人的眸子。好黑,好深。我的感受和江群的连在了一起。为什么,他明明不是重瞳子,他只有凡夫之眼,他是个凡人啊。
此刻我和男人对立着,他在天台的边缘,背后是百米之渊。雨凝了他的发,从他峻峭的脸的棱角处滑过,最后灌入他的脖子,或者汇聚到下巴处。雨迹条条络络,一如他身旁站立着的英武刚毅的将军身上的符文脉络。将军的背那么直那么挺,我一眼看去,就知道今夜摔下天台的不会是他。这不会错,我是重瞳子,我看得到。
仅存在视界的相连,我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我只看到对面的男人豪放地笑着,双臂张开,人成一个十字型,一袭黑色风衣那么厚被雨浸湿了那么重,要遮蔽整个天幕。
视野里明亮了起来,我知道江群爆发气势,开启了重瞳之光,妄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金光冲击无边的黑夜。难道一束两束的光,就能束缚无边的自由么?我不会输,我是重瞳子,不论谁都要仰望我,都不应该有能力直视我的眼睛。上吧,上吧刘前,为我斩落他。只要斩落了他我就是唯一。
两位将军缠斗在一起,那边的岳飞抽出长剑,升如扶摇之龙,落如翻山之虎。可是他低一个等级,他只有良级,一定无法打赢我的名级刘前。我看得到,我是重瞳子,我看的不会错。让雨水全部流进我的眼睛,我依然可以看清。这漫天的水滴连珠成串,是一万张晶莹美丽的帘子,可是我能看到雨滴的停流,我还有什么无法看到呢。我眼里的光芒,可以照亮一切的黑暗,他也不例外!
长剑与弯刀,岳飞与刘前,他们的动作因着雨水的沾湿有些缓慢,金属相碰的声音也有点闷,无法回荡穿破整个的夜空,可是我能看见每一毫米的振动,我能看到刘前的刀在岳飞的剑上留下的痕迹,也能看见岳飞的剑所刻印的东西。当岳飞转过身背对着我的时候,我可以看穿那青铜的铠甲,可以看到那四个铮铮的大字。
精忠报国。
郭将夜,我看见了,这四个字同样刻在你的心里。这是你的母亲在你年轻时,为你的心刻上的字么,真羡慕啊······
好吧我输了,郭将夜我输了。刘前死了,他的魂核已经破碎,我能看到每一缕阴气的流失,有的飘向了天空,有的沉入了大地,哦不对,是沉入了我们脚下站着的屋顶。还有的就在空气中弥漫着逐渐的稀释了。
你看不见,但是你不在意。
好吧,郭将夜,我现在认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