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现在有人当面询问李卫真一句:亲手杀死自己的好友,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李卫真定会默不作声,但却能够不假思索的给出两种答案。
要么一剑刺向那人,要么一剑刺向自己。
具体是哪种答案,还得看提出问题的人是谁。
如果这个问题,是来自雀斑少年,那么李卫真就会选择后者。
此刻,李卫真已经无比后悔,在杯渡山上缔结下的那个约定。
若是还能够活到明日,活着出现在汲水涧。
当雀斑少年左顾右盼,试图找寻蔡若闲身影之时。那张由满怀希望,逐渐化为失落惊疑的面容。
李卫真仅仅只是在脑海中稍稍幻想,便足以让他遍体生寒。
编造一个细腻的谎言?凭借雀斑少年对他的信任,或许瞒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种愧疚感,只会彻底落地生根,日夜吸取养分,把良心扎得生疼!
分明清楚,在当时的环境下,蔡若闲已绝无生路。那一剑下去,提前解决痛苦,免去了被百鬼啃干食尽的绝望,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甚至就连“凶器”也是蔡若闲提供的,自个撞的剑尖。
归根结底,李卫真只能算是被动的误杀。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撇得一干二净,心安理得了。
但偏偏这世间,一个“情”字,最难算清,即使是最常见的友情。
亲手杀死自己的好友,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这个问题,李卫真已经在心中逼问了自己千百遍,得出的答案,始终都是愧疚。
即使有口难言,也还是愧疚!
失了魂的李卫真,几乎是仅凭着本能去杀戮,他甚至希望这场血战不要停,至少在他生命结束之前,不要停。
因为,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勉强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李卫真在意识麻木之间,甚至听闻到有好几道不同的声音,在呼喊着他停下。
停下吧!一起离开这个地域深渊!
但这些声音,来得太晚了!他们本该在老秀才慷慨就义,在蔡若闲舍生求仁之前,就该对自己说的!
当下,比起死人,李卫真更害怕去面对那些关心他的生者。
没来由的,李卫真的思绪飘得极远,远到了模糊的童年。
还记得那个不愿醒来的漫长梦境,梦境中最违背现实,最让李卫真甘愿沉沦的,是那自他六岁时,便已离世的母亲。
那一年,李卫真的童年由一张白纸,染上了灰色。
又一年,迁离了城市,远离了私塾,又让最初期望成为文人学士的梦想,成为了埋在心底的空谈笑话。
再后来,横空出世的妖魔,把试图安分守己的人生,彻底捣得翻天覆地!
往后的每一次,觉得人生希望渐起,最终挥之不去的,都是不幸的梦魇!
深刻记得,《太上感应集》当中,最为核心的一句话,便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李卫真至今搞不清楚,那样的横祸,对于一个六岁小孩,或是如今的他而言,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都说修行,就是为了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此之前,有那么一刻,李卫真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摸到命运的尾巴了。
年少成名,备受倚重,前路有目标,身旁有好友,背后还有一个小家!
以往不敢设想的,似乎都已经通过奋斗,而变得触手可得了!
但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一切都如梦幻泡影,怦然破碎!
种种的不幸,在思绪游离之间,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那便是一切都源自李卫真本就不幸的人生。
蔡若闲的死,成为了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与其说,李卫真渴望无尽的战斗,倒不如说是渴望在死亡中,得到救赎!
即使他分明知晓,这不过是个自我毁灭的过程!
小竹峰洞府内,看着为“情”所困的李卫真,张潮虎愈发的坐立不安。
张潮虎猛地一拍桌子,忿忿不平地道:“不行,我得去把他拽出来。”
闻言,祝无心连忙拽住张潮虎的手,摇头道:“哎,观棋不语真君子!更别说直接出手干预了,那样可不行!”
张潮虎怒道:“滚蛋,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说这些?我管你下什么臭棋,要我对兄弟见死不救?我看你是想我遭雷劈!”
祝无心摇头笑道:“潮爷,大可稍安勿躁,一切尽在我的算计之中!”
张潮虎没好气道:“棋子都快被断了,你算个屁啊?想要我不出手也可以,让你的人赶紧撤去。反正太一门也已经玩完了,你有必要做得那么绝吗?”
祝无心一脸无辜地道:“我的人?你该不会以为,那些人都是在听我的指挥行事吧?”
“我承认,我确实是有促成这件事的发生。但这种无形博弈,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及早的放手,让事情生出许多变化。在经历了当中那些预料不到的过程后,结局依旧如你所愿!”
“这样确实很有趣,不是吗?”
张潮虎的脸色铁青,咬牙道:“说白了,你只是利用了某些东西,去蛊惑了一群人,对太一门发动了这场灭门之战,自己全程隔岸观火?”
祝无心点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我只是放出了一点风声,说太一门的珍宝秘库里,存放了一份“玄牝重生丹”的丹方,并且把一枚货真价实的玄牝重生丹,给流到黑市上,让这个传言,变得有据可查。”
“至于这场围猎,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