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内,闻人玉闭着眼,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他的手指修长且白皙,十分好看,这样的手就应该用于弹琴。只因指尖触碰琴弦之时,就如同是跃动的精灵,让人赏心悦目。
只可惜,漂亮的手,不代表可以弹出同样漂亮的乐章。就连李卫真这个外行人,都能听出如今这些杂乱无章的琴声,根本不能被称之为曲子。
饶是这般,李卫真还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扰到闻人玉的“节奏”。不过,在他心中已经认定,自己这位兴致勃勃的师兄,估计这次难免又得铩羽而归。
另一名旁观者秋瓷的眼中,亦闪过一丝惋惜神色,但她已经决定好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到,就会送客。
正当旁人都不看好的时候,闻人玉突然睁开双眼,仍是一只手在拨动琴弦,另一只手却拿起一旁的细毛笔,在空白的琴谱上写下,“徵羽徵,徵羽徵角,徵羽羽…..”
宫商角徵羽,是音律中的五音。渐渐的,原本杂乱的琴声,经过指尖的刻意编排,竟变得美妙起来了。
一心二用的闻人玉,不断循环着只有零碎片段的小曲。与此同时,又写下了新的内容:“怯春寒,香雾茶蘼,胭脂透……”
大功告成后,闻人玉小心翼翼地吹干纸上墨迹,对秋瓷笑说道:“劳烦姑娘帮我送去给你家小姐,倘若她觉着这上面的词填得不好,小生自会识趣离开,不做打扰!”
弦外之音,闻人玉是自信他的曲谱是没写错的,当中没有骨头可挑。至于曲词的优劣,那就见仁见智了。
待秋瓷走后,李卫真不禁拍手叫好道:“厉害啊!闻公子!小弟当真万分佩服!”
闻人玉亦是毫不遮掩脸上的得意之色,昂首笑道:“那是当然!你大哥我有这般俊俏的皮囊,自然也得有相应的才华匹配才行!不然,岂不是被人笑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副深以为然的认可表情后,李卫真却又耸肩道:“原来如此,还好我就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了!”
闻人玉用折扇拍打着手心,摇头笑道:“你小子……”
话未说完,突然敞开的门扉便打断了闻人玉的思绪,想不到秋瓷的脚步竟这般利索,一来一回,只消片刻。
“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闻人玉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襟,还轻扶了一下发冠,方才以一副气宇轩昂的姿态,迈出了稳健地步伐。
李卫真就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偷笑着跟在二人身后,迄今为止,他都觉得这段见闻十分有趣。渐渐的,他也开始对那位神秘的花魁充满了好奇。现在三关已过,他由衷的替闻人玉感到高兴,也为自己能够沾得这光而高兴。
三人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再次推门入屋,可内里的格局,却分明不是闺房的布置,更像是一间棋室。
闻人玉不禁疑惑道:“敢问姑娘,此为何意?”
秋瓷不失礼貌地笑道:“请两位公子稍安勿躁,我家小姐说了,若是按规矩,闻公子确实已具备见面资格。但这位李公子,就要另做安排了。”
在二人面面相觑之时,秋瓷继而说道:“不过,我家小姐也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这位李公子能与闻公子您结伴同行,想必亦非等闲之辈!只要李公子能够过得了棋艺这关,那我家小姐便破例与二位一同相见。”
“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这样的话……”李卫真面露难色,说到下棋,他可谓是一窍不通,心里头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咦,下棋?我倒是可以试试看,你尽管答应下来便是!已经来到这一步,要放弃就太可惜了!”无名沉声道。
“那请问秋姑娘,这棋艺又是怎么个比法呢?”当李卫真说得这话,表示他接下这场考验了。
秋瓷笑而不语,只见她走到棋盘边,开始不断地落子,似在布局。片刻之后,方才缓缓说道:“只要李公子能够破解我家小姐设下的棋局,自然就算过关了!”
说来自是轻巧,但既然成局,那便必然有一方已是身陷重围,命悬一线。所谓的破局,其实是要打破力量悬殊,在夹缝之中,寻求生机。
或死里逃生,盘活全局;或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前者可堪称高手,往往绝世;而后者享誉超凡,以棋入道。
走近棋盘一瞧,李卫真自个是茫然不知所措,仅余无名在啧啧称奇。
棋盘上,黑棋的数量比白棋少了三分之一,处于被切割、包围的状态,十分危险。
如今黑棋正常做法,应该是尽快吃掉右上区域的白棋,救出自己的重要棋子,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样肉眼能够看到的生机,才是藏在阴影中的真正杀机。如果当真这么做的话,无名推算过,最多再落子三十手,便会全盘皆输。
此时,秋瓷已隐晦地催促道:“李公子,这一局,您执黑子先手!”
无名提醒道:“你在三路线那里,靠住那颗用于策应的白棋。”
李卫真仍是没有动作,磕磕巴巴地道:“呃,那个……什么是三路线啊?”
无名骤然无语,无奈道:“那你数着过去吧!上面数下来第三条线,然后右边数过去第五个相交点。”
生怕自己出错的李卫真,还真就捻着颗黑子,对着棋盘数着点过去,“一、二、三……”
见此一幕,不仅秋瓷强忍着笑意,就连闻人玉都不禁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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