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泓清流拦阻,潺潺的碧波上,零落地点缀着几块平坦的青石,一直通到对岸。她想也没想,就大步跨上了面前的一块青石。
这时,从对岸传来焦虑的呼喊:“殿下,别跑了,殿下……”
叶蓉儿停下脚步——奇怪,莫非在这个深宫之中,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被追得慌不择路?
一念闪过,忽见从对岸的灌木丛后绕出来一个的小小身影,瞬间跑得近了,却是一个四、五岁上下的男孩,身穿月白色的如意纹锦袍,红润的小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在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太监宫女,还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殿下……课还没上完,快跟孙师傅回去。”那花白胡子的老头高扬着手,声音里带着哀求。
小男孩回过头,冲着他扮了个鬼脸:“我不回去,我讨厌背那些鬼诗词!”说完,一纵身跳上了水中的青石。
叶蓉儿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同青蛙一般地在青石间灵巧地跳跃,转瞬就到了她的眼前。
“走开!”那男孩抬头看见了她,很不客气地对她摇手大喊。
叶蓉儿犹豫着把身体避向左侧,偏偏那个孩子也往左边晃过来,她赶紧避往右,无巧不巧地又和他撞在了一处。
“讨厌!”那男孩横眉眦目地骂了一句,伸出小手使劲地把她往边上一推,正巧叶蓉儿立身未稳,被他在膝弯处一顶,顿时两腿发软“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虽然已是四月间,河水还是出乎她意料的冰冷。宽大的袍袖和裙摆这时也成了束缚她手脚的枷锁,任是她学过游泳,这时候也免不得手忙脚乱,惊慌中喝了好几口水。
“噗通、噗通”身后传来几声落水的声音,紧接着,有几条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衣袖,把她一路拖上了河岸。
出水的叶蓉儿仿佛一只落汤鸡,浑身湿透,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连头发里也汩汩地淌着水,一阵凉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几个冷战。
胤禛抱着肘立在岸边的一丛芭蕉树下,含笑望着她这一副无比狼狈的模样。
“祝永贞。”他低唤,祝永贞心领神会,赶紧递上了一领玄色的丝绒斗篷。
胤禛拿着斗篷向她逼近,叶蓉儿惊悸地后退了好几步。蓦地,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不由低声惊呼……原来是胤禛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用斗篷裹了个严严实实。
“朕的女人不许春光外泄……”他紧盯着她,嘴角挂着一弯讥嘲的笑。忽然,那脸上的笑意一收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诧。
“你的脸……”胤禛腾出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面颊。一抹过后,掌心一片红水淋漓。他的神情一紧,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即抓起斗篷的一角为她擦拭面颊。
叶蓉儿眼前一阵发黑——完了,她的小伎俩被他看穿了……
叶蓉儿脸上脏乱的红色粉彩被擦抹干净,露出了清丽绝伦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眼如画,胤禛的目光片刻都不愿从她那清泉般的双眸中移开。
“原来如此!”他低喃,心头涌出万般滋味,分辨不清是惊喜抑或恼怒:“原来如此……”
“放开我……”叶蓉儿在他怀里徒劳地挣扎。
“休想!”他收紧了自己的双臂。
景华宫的宫女太监们破天荒地看见陛下抱进来一个女人,不由全愣住了,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新皇登基三年来,这里除了使唤的宫女,何曾见过陛下带进来一个女人?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关上门窗、点起炭火、再拿干净的帛巾来!”胤禛低低地吼着,双手依旧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宫女太监们这才如梦初醒,马上各自忙碌开了。
胤禛抱着叶蓉儿径自走向里间的御榻。御榻前落地淡金色的雪绫纱被银钩斜挽,一层层地悬垂下来,仿佛澎湃着金色的波涛。
胤禛将怀中的女子轻轻地放在榻上。叶蓉儿一脱离他的怀抱,就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领口,把身子往里挪,一双饱含惊吓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他脸上。
“别动。”胤禛握住她的脚腕,掀开她白色的裙裾。
“咝……”叶蓉儿疼得一呲牙。原来方才绊的那一跤,早让她膝上的伤处和裙子沾在了一起。
“疼吗?”胤禛抬起眼望着她,俯身把唇瓣贴上她的伤痕。
叶蓉儿慌忙摇了摇头,试图伸回自己的腿。然而,那握住她脚腕的手却钳得更紧了。
“你受了伤,必须马上上药。”他从侍立在一旁的祝永贞手中接过一只青瓷药瓶,小心翼翼地把白色的药粉倒在她沁血的膝上,再用干净的棉布条为她裹上伤口。
有宫女捧来了洁白的帛巾,恭恭敬敬地摆在床头:“奴婢为娘娘擦洗更衣。”
这一声娘娘在叶蓉儿听来分外刺耳,她一把推开了宫女的手,捂起耳朵道:“我不是娘娘!”
一旁的胤禛轻叹一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遵旨。”宫女们行礼退下,放下了御榻边的层层雪绫纱。
蓦地,一团金色的浓雾把他们和外界隔绝开来。胤禛斜坐在床头,伸手抬起了叶蓉儿的下颌。眼前的人儿秋水盈眸、眉不扫而翠、唇不点而朱。虽然面带惊恐、却难掩她一副轻灵飘逸的动人情态。
“是你……”胤禛的心停跳了几拍,目光却乍地放亮了,满脸是如获至宝的惊喜——那个樱花林中的轻舞精灵、那个捻花而笑的粉衣仙子、那个让他心心念念黯然神伤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