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惊恐过后,她随遇而安的本性又开始发挥起了作用。特别是当她发现,她所附身的这个女孩竟然有一个极其疼爱她的大帅哥兄长,还有一个宁静安详的家和满屋子散发着清香的书籍的时候,她渐渐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并开始尝试乐在其中。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浏览了“父亲”叶明诚留下的数以百计的书籍,又拖着侍女妙翠把周围方圆十里的角角落落游了个遍。
叶府所有的人,包括她的那位大哥叶英彦都用无比惊诧的眼光看着她。后来她才知道,原先的那位叶蓉儿叶大小姐,竟然是一位温柔腼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而且,闲时不爱读书,只喜欢绣花弹琴!
天哪,绣花弹琴,她可没有这样的巧手!妈妈总是笑话说她捏不得针、拿不得线,十根手指头天生是并在一起的……
不过惊诧归惊诧,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合理的说法来解释她的怪异变化——那就是,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嘿嘿,可怜她的大哥叶英彦为了她的性情突变,还关起门来颇翻了一阵医书,最终还是无奈地认同了那个荒诞无稽的所谓烧坏脑子的说法。
她心里虽然不时地偷笑,脸上却努力做出置身事外的懵懂模样——谁让她爱上了这个新身份呢?
这个叶蓉儿,长得和她有颇几分相似,但是比她美了不知多少倍。每次出门都会引来无数钦慕的目光,回头率简直到了百分之两百!更重要的是,她家里只有一个埋头医理的哥哥,没有严厉或唠叨的父母、没有无休无止的考试……啊,这样的日子简直和天堂一样美好!要是能一辈子保有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
然而,事与愿违……
妙翠手持一盏纱灯走到小姐身后。却见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婉转如烟柳的双眉紧蹙着,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什么。
“小姐,怎么在黑屋里坐着,不点个灯啊?”她轻轻地把手里的纱灯搁在小姐面前,关切地问。沉浸在遐思中的叶蓉儿被吓了一跳,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她微嗔着瞥了一眼妙翠道:“我是故意不点灯的。有道是‘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点了灯反倒喧宾夺主了。”
妙翠抿着嘴笑了:“我家小姐自病了一场之后倒成才女了。连说话都是诗。”
叶蓉儿抓起桌上的雪浪笺揉成一团,烦恼地叹了口气道:“人家都烦闷死了,你倒还有心笑话我。”
妙翠一愣:“怎么啦,小姐?”
叶蓉儿摇摇头,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妙翠低头思忖了片刻,复又笑了:“哦,我明白了。小姐八成是为了大少爷晚上和您说的那头亲事烦恼吧?”
叶蓉儿不语,用手将揉成一团的纸笺展开,又默默地撕成一片、一片……
在今晚之前,她都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华灯初上时分,她和哥哥正坐在八仙桌前吃饭。本来她的心情很好,一边扒着饭,一边还翻着那本心爱的《撷香谱》。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哥哥叶英彦开口了。
“今天有人来提亲了。”他笑吟吟地望着她,好看的眉峰高高地挑起。
“嗯。”叶蓉儿散漫地应着,顺手又翻过一页书。
“是来向你求婚的。”叶英彦强调了一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叶蓉儿这才反应了过来,抬起头望着哥哥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想知道来提亲的人是谁吗?”叶英彦望着痴痴愣愣的妹妹,眼里闪动着狡颉的光。“是父亲的故交,现任太医院院判的褚思聪……”
叶蓉儿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你骗人!那褚伯伯一大把年纪了,莫非还想娶我?”
叶英彦笑着摇了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褚伯伯是受之托。”
“他受谁人之托?”
叶英彦双目闪亮如星:“当今皇上的十三叔,逸亲王胤逸伟。”
“吧嗒”一声,叶蓉儿手里的《撷香谱》落在了地上。当今皇帝的十三叔……天哪,那皇帝至少应该二十多岁了吧,那他的叔叔岂不又是一位老伯!
一股凉意瞬间从她的脚底一直流遍全身。她“嗵”地站起身来,双手按着桌面,涨红着脸对哥哥大嚷:“你不会答应了他吧?”
梅叶英彦依旧微笑着:“为什么不呢?”
“你……”两颗晶莹的泪珠顿时顺着叶蓉儿白玉般腻洁的脸蛋滑落了下来:“你还是我的哥哥吗?竟然为了攀附权贵,忍心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
“鸡皮鹤发?”叶英彦重复着她的话,一时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不由朗声笑了。
“你……”叶蓉儿指着哥哥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是人心难测呀,平日里看上去淡泊无争的叶英彦,竟然也是一个势利小人!叶蓉儿顿时觉得孤立无助,哭得益发凄凉了。
叶英彦望着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妹妹,心头隐隐地作痛了。他伸出手去扶住了她纤弱的臂膀,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那个逸亲王其实并不是鸡皮鹤发的老人,而是一个温柔儒雅、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
要不要告诉她,今天下午他回复前来提亲的褚伯伯说,这门亲事需待与小妹本人商议后再做定夺?——本来只是看她吃饭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打算同她开一个玩笑。没想到,她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
“蓉儿,其实……”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