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阳身败名裂,无人为其收尸,所有人都说他是败类,是耻辱,活该如此。
谋逆之罪诛九族。
安重阳的父母双亲,家眷等人皆是饱受牵连。
九族之内,所有的亲人都迫切的想要跟他切断关系,君临据理力争,终于把处死改成流放。
其实君临知道,不全是安重阳的错。
他也只是被别人给愚弄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安府,如今依旧是一片废墟,里面的丫鬟走的走逃的逃。
曾经手握重兵的安重阳,如今已经是一个罪人,千古罪人,尸身被人践踏,被人嘲笑。
君临找到安重阳的尸身,给他挖了一座千里孤坟,没有墓碑,没有陪葬品,有的只是简陋的草席。
君临想,不会有人知道如今这孤坟里埋葬的居然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安太尉吧。
曾经的安重阳受人敬仰,君主器重,九族之内所有人都巴结奉承他,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想要跟他沾亲带故。
如今,所有人都嘲笑他,讥讽他,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
也许,当年的宋辑也是如此,同样的境遇,同样也是埋在不知名的地方,普普通通的一捧土。
师尊说仁而爱人,天道有常,世事无常。大概就是指这些吧。
如果不是师尊,恐怕宋辑的骨灰可能一直待在东晋。
如今,君临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是宋辑的女儿。
她该怎么看待自己二十年拥有的荣华富贵与权力地位呢?那些全部都是公主这个身份带来的。
原来,她并不是公主啊。
不是公主,却是被前凉万千子民的税赋所供养的人。
越想越心烦。
安重阳的死,令君临想到了宋辑。
君临去了一趟前凉边境。
她想找到那处孤坟,她想找到十年前去的那古道边。
因为那里有个坟冢,是宋辑骨灰埋葬的地方。
临走前的一天晚上,君临坐在屋顶上喝酒。
酒入愁肠,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也没察觉。
“你去哪?”萧泽问。
君临笑了笑,眼中有超乎常人的成熟与苍桑,道:“我想去见宋辑大人。还有几天就是他的忌日了。不知道宋辑大人明确的忌日,但应该就是这几天。而且,十年没见,我该去看他了。”
说到最后,君临的声音有点嘶哑。
第一次以女儿的身份去见他。
见那个战功赫赫没有叛国却身死战场背负万千骂名,所有亲眷都被牵连死去的前凉战神宋辑。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二十年来一只叫着父皇的人。
说不怨是假。
说恨也是假。
二十年来,父皇待她不薄,真的不薄。
非但不薄,待她极好极好。
如果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这一辈子都会无比的尊敬与爱戴她的父皇。
也现在爱不了也恨不了。
她坐在屋顶上喝了很多酒。
鬼谷派禁酒。
师尊从来不喝酒,她也不喝。
只是现在好难受,她觉得,也许喝了酒就不会难受了。
只是她猜错了。
喝了酒,还是很难受。
腹中翻涌,呕出透明酸臭的酒渍,胃子像是被火刀搅了一般,无比酸涩无比辣痛。
萧泽夺过她的酒壶,扶住她,用袖子擦擦她的脸,不悦道:“喝了多少?”
君临说:“很多很多,不,不够多……”
萧泽抱着她,道:“不要喝了。”
君临突然哭了,说:“我不是公主,父皇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宋辑,所有人都知道,我,我只是自己不相信而已……”
萧泽抱紧了她,道:“我知道。”
君临说:“不恨父皇感觉对不起宋辑大人,恨父皇感觉对不起父皇。我该怎么办?”
“无论你父亲是谁,无论你是不是公主,你就是你。”萧泽说。
君临没说话。
他说:“一切都过去了,上一辈牵扯这些事情的人都去世了,活着的人要开开心心,我要你开开心心,痛苦、烦恼我不希望你去想。”
君临握住他的手,头倚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答应你,我以后都开开心心的,不痛苦,不烦恼。我再也不哭了。我答应过师尊,我再也不哭了,我也答应过你,我再也不哭了,你看我没在哭。”
君临坚强的笑了笑。
萧泽叹了口气,并不言语。
第二天。
君临启程去前凉。
长安城形势未稳,秦珉之借用萧泽。
于是君临便只身前往前凉。
君临其实还是有点小遗憾的,她想带萧泽见宋辑大人,告诉宋辑大人,她很好,她找到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这也算是见父母吧。
可惜,西秦事多,君临的打算没咋实现。
君临想:不要紧,再过一年再带泽兄见她父母,宋辑大人要见,父皇母妃也要见,还有师尊更要见,这个人是她选的夫婿。虽然这四个人都不在人世,但是君临知道,他们都是爱着她的,都是把她当女儿养的。v手机端/
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月。
古道旁,几处人家,灯光点点如碎掉的水晶一样熠熠生辉。
一如十年前初来那般。
那时候师尊也在,师兄也在。
宋辑大人的坟还是师尊找的风水宝地,也是师尊埋的。
千里孤坟,诚然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