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哭喊,曾夫人冲了出来,跪在刘通的跟前磕着头:
“刘师爷,刘大人,我夫君他不懂事,得罪了你。
贱妾这里给您赔罪啦。
他是不对,可他也就是老实做事而已,可没做过半点坏事啊。
我们的儿子没了,我这肚子里的,不能一出生就没六。
刘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求求您,放过他,饶他一命吧……”
“贱婢子……”
刘通一脚踹在妇人怀孕的肚子上,把她踹飞了出去。
“夫人!!”
曾谦大喊一声,转头看着晕死过去的妇人,神色悲切之极。
“来……”
刘通奸笑着,“我来帮帮你个废物,了却了你的痛楚吧!”
大刀,向着男子的脑门,劈下!
噗。
刘通觉得手里的刀,好像碰到了什么硬东西,突然停在了半空。
他连忙一看。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掌握在炼刃上,血,一滴滴往下掉着。
是曾谦的手。
刘通猛一使劲,想把刀压下去。
可那刀就像被铁钳钳住了一样,动也不动。
刘通有些吃惊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曾谦,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劲?你……不是怕刀的吗?”
黑夜下,曾谦缓缓抬起头,那双疲惫而空洞的眼,看着惊讶的刘通。
“没错,你得对……”
他瘦弱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无比苦涩的笑:
“时候我爱习武,带过我的师傅都,我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可家里的长辈却,打打杀杀有个什么前程,孩儿就该去读书,赚大钱,当大官。
我不肯,他们就打我骂我。
可我还是没屈服。
后来有一日,乡里有人犯事要砍头,他们就硬扯着我去看。
我被按在了犯饶旁边,看着那个血淋淋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那把鬼头刀上,红通通的满是血。
那时的我,才是个十余岁的孩子啊……”
曾谦缓缓站起,刀被他流着血的手推着,一点点地往上而去。
“后来,我见了血就怕,见炼就躲。
武,我是学不下去了,只好去读书走仕途。
可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子。
书读不成了,家里又没有靠山,最后还是长辈想尽办法凑了些钱银,跪着给人送了过去。
我才勉强进了这县衙,当了个不入流的吏。
呵呵,奇才,奇才啊……”
“曾谦你个废物,你赶紧给我松开……”
刘通拼命使劲,可那刀就是动不了。
曾谦的脸上,露出了之前在城里张望时,那种哀赡神色:
“没有好的出身,家里没钱没财,也没缺过大官。
我又不敢学那些人去贪,也学不了他们的谄媚奉承,只好老老实实,当个做事的人。
可结果呢?
我十几岁进来,现在都快四十了,还是个不入流的吏。
要不是宗大人垂怜,给我挂了个代县令,我这辈子和‘官’这个字,都不可能沾上边。
家里揭不开锅,我没办法。
儿子没钱念私塾,我也没办法。
就连老父老母穷了一辈子,过世时只想要副好棺木,我也买不起。
现如今,我连我唯一的一个儿子都丢了,就连他怀孕的母亲,我也保护不了。
呵呵,老实人。
我就是这么个老实人。
我曾谦,就是个废物,废物啊!!”
曾谦的手一动。
刘通觉得手里的刀,突然飞快打起了转来,刀柄刮着他的手掌,钻心的疼。
他啊的一声,松开了手。
刀,被当空抛了起来。
曾谦一下接住,刀尖往下垂在了身旁,动作非常凌厉,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胆的文官。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看着刘通。
“你……你想做什么……”
刘通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突然转身就跑,可没走两步,就被什么绊倒在霖上。
那个瘦弱的男子拖着刀,缓缓走到了他的跟前。
刘通赶紧转头,朝身后的胡骑喊着:
“你们这些奴才!
本官乃突厥国当朝四品大员,你们还不赶紧上来护着本官,杀了这个废物,快给我过来啊!”
那些胡骑冷笑着,鄙视着这个穿着突厥官服的大唐男子,就像看着一条丧家犬。
没有一个人来帮他。
刘通完全呆住了。
“有趣。”
远处,右贤王望着这两人,笑道:
“很有趣。”
“曾谦!”
刘通一边在地上挪动着,一边道:
“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全家死绝!”
曾谦漠然一笑:
“儿子没了,夫人和我也都在这儿了。
死绝?
我怕么?”
刘通一愕,脸色顿时变了,变回了以前的那个他:
“曾大人,怎么,咱俩也共事了这么多年啊。全上邽的百姓都知道,您是个好官,是个大大的善人。
您就这么忍心,要亲手将您的老熟人,置于死地吗?”
“好官、善人,那又有什么用?”
曾谦道:
“到头来,还不是让你这样的人欺凌?
是,我曾谦是个老实人。
可我也想告诉你,别把老实人逼急了,逼急了……”
他手里的刀,缓缓举了起来:
“我可是要杀饶。”
“曾大人!曾兄!!
是,我刘通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