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琳目光阴沉沉地瞪着杜月蓉,像吞吃了一只苍蝇般神情难看至极。杜月蓉脸色惨白,竟忘记要流泪示弱,想张嘴分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是完全被震吓住了,从书房拿走两本法帖,她自认做得十分隐秘根本没人看见,玉姝是怎么知道的?虽则贱丫头胡乱编排她亲自把法帖送去大房并不属实,但却把她从书房拿走法帖的日子、时间说得很准,而且那天她真的在路上绊了一跤,将两个本子交到表姐蒋氏手上时,表姐妹俩谈说了一会,蒋氏确实笑mī_mī地给过那么一句承诺……
由此,可见孟玉姝早就盯住自己了,一举一动尽在她眼皮底下!
杜月蓉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玉姝还在不紧不慢说着:“杜姨娘是父亲的妾室,好歹也是孟府的人了,这事我本不想说出来,省得有挑拨之嫌,奈何杜姨娘容不下我,非要陷害于我,无凭无据地咬定我偷走了父亲的书画,这怎么可能呢?从小到大,父亲书房里的书籍,只要我想借阅观赏,都会当面请示父亲,有借有还,父亲没有不答应的,何至于要偷拿?杜姨娘在伯府居住也不是一天两天,伯府姑娘的教养如何,她能不知道么?不过是对女儿怀有恶意罢了。既如此,我又何需维护她为她隐瞒?她能拿走善本、珍本,画轴自然也可以轻易带出去!”
“不不,老爷!您听妾身说……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妾身是……啊啊!”
杜月蓉终于发出了声音,哭着想倒在孟琳身上,被孟琳避开了,冷漠地看着她扑空,跌倒在地上。
亥时末,玉姝由丫头婆子们陪护着回到了静玉轩。
不管杜月蓉如何喊冤、死不承认,书房盗窃的罪名她都背定了。
孟琳完全相信玉姝的话,只因他得到消息:长兄孟瑞因为给上司送对了礼,谋求到一个升迁的机会。而次兄孟奇告诉孟琳说长兄送的是两本很值钱的古籍!长兄哪来的古籍?大房也不会舍得花大笔银子到外边去寻买,何况还不一定买得到,玉姝又有凭有证地指认杜月底吡奖痉ㄌ送给蒋氏,这不是刚好对上了?
孟瑞一直想升官,曾找孟琳讨要古籍送礼打点,孟琳推拒不给,并非他心胸狭窄见不得兄长好,其实他和父亲谈过,认为长兄不宜太心急,往上升得看时机、位置,不可什么职位都去争抢,概因自家长兄资质低下,没有真才实学,在其位不能担其责反而坏事,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长兄不仅不听劝,竟然伙同蒋氏找上了杜月蓉,一起来算计他偷他的书!
孟琳真恨不得把杜月蓉打一顿,以为是红粉知己,谁料是个吃里扒外偷书贼,简直太可恶了,之前有多宠爱,此刻就有多痛恨!
孟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得去找大房对质,问两本法帖的下落,却要求玉姝不要把丢了书画之事大肆宣扬,今晚书房里弄出的动静,他自有说法,只传出话是丢了值钱的摆件,到时发落一两个小厮就是了。
至于杜月蓉,先带回怡心院禁足,还得细细审问,看她到底拿走自己多少本书籍,是否趁着柳氏与自己闹和离,纷乱之际,还偷走了其他值钱东西?
孟琳气急败坏,杜月蓉凄凄惨惨,玉姝瞧着心里爽得很。
翌日,孟琳又心血来潮跑到静玉轩,携同玉姝一起去寿安堂请安,路上问了昨日去白府的情况,玉姝知他心思,推说昨日去不巧,白府有不少女客,母亲陪同白夫人待客,都没有空闲和自己详谈。
孟琳说无妨的,下次再去便是,又问母亲和妹妹可好?玉姝答说看起来挺好的,尤其妹妹离开孟府在外面住着,显得活泼高兴多了,孟琳便露出慈父的欣慰笑容,呵呵呵笑得十分畅快。
玉姝一阵无语:孟琳笑声太假,听得起鸡皮疙瘩,脸色神情也是一言难尽,两只外醒目,颌下雨后春笋般冒出几根胡子茬茬,嘴唇干裂脱皮,遍布一串串大小水泡,这副形象,与平时的干净俊雅、风光霁月真是大相径庭。
玉姝倒是觉得越看越顺眼,别人或许会有点受惊吓,譬如伯夫人孟林氏,乍一瞧见她三儿子这副模样,险些把眼珠子瞪脱出来,手里的茶盏也差点扔了出去。
当得知是因为妾室杜月蓉着了寒凉不能服侍爷们,还把爷们吵得睡不好觉,孟林氏十分生气,迁怒地瞪了旁边蒋氏一眼:镇日里不停嘴地夸她的好表妹,体贴温柔又贤惠,就是这个样子的?
蒋氏还不知道杜月蓉怎么就生病了,陪笑脸说了几句圆场话,孟林氏却唤过自己的大丫头红玉,即刻抬为姨娘,叫她收拾收拾今日就搬到怡心院去服侍三老爷。
红玉羞红着脸给孟琳行礼,孟琳没有推拒,接下他母亲这个赏赐,只将红玉改名为红绡。
蒋氏暗自咬牙,孟琳不是不喜贱妾的么?柳氏在时,老太太好几次要给他屋里放人他都不答应,嫌弃不识字的说不来话,所以她才把杜月蓉表妹从娘家接过来,杜月蓉熟读诗书成了他的红颜知己,两人情投意合相亲相爱的,如今收下红玉是什么意思?这红玉从小在老太太身边,俊俏机灵,心眼儿多如筛眼,跟个人精似的,又有老太太做靠山,杜表妹只怕斗不过啊,要是被红玉分走孟琳的宠爱,那三房岂不是……哎呀,可得赶紧去找表妹通气儿,商量怎么应对!
玉姝淡然看着父亲又有了一个妾,暗想这样倒是挺好,听说那杜月蓉独占怡心院,还敢住进母亲曾住过的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