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城白府内宅,装饰精美华丽的小花厅里,柳氏与一位二十五六岁模样、穿着紫色家居服身材丰腴、不着粉黛而五官艳丽的的年轻女子对坐煮茶品饮,一边轻声交谈,这年轻女子便是孟琳打听到的白夫人,亦即当今皇帝赐封的永福县主。
柳氏再为白夫人斟了盏热茶,说道:“承蒙白妹妹不弃,收留我母女,大恩不言谢,姐姐唯有记在心里。今天都累了,明天妹妹要出门赴宴,我也得好好计量计量,趁热打铁跟孟府办和离断个干净!我们都需要养足精神,喝完这杯茶就歇息了吧。”
白夫人点了点头,纤柔玉指轻扶一下茶盏,又嗔视柳氏:“柳姐姐说这些话是何意?我很不爱听!柳姐姐今天带了云儿回来,我和妙儿欢喜不尽,看妙儿都高兴成什么样了?不用吃药病已好了大半。这府宅空落落的,天天就只有我们娘儿俩,平日想请你们来还请不到,巴不得你们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我早已当你是我亲姐姐,你若再这么见外,我可生气了,我一生气夜里就睡不好,第二天就没精神,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在宴席上失了魂般的模样,怕是又会被人嘲笑我乡下人愚拙,可惜柳姐姐不在旁边维护我了!”
听她提及往事,柳氏忙陪礼:“都是姐姐嘴拙不会说话,好妹妹别生气——那姐姐以后就都仰仗妹妹。”
“这还差不多。”白夫人拿起茶盏向柳氏举了举,彼此相视一笑,各自轻抿一口茶。
两人相处亲切自然如多年故交,其实她们也才认识了两年多,平日不经常联系,也很少见着面,甚至柳府被抄家治罪,白夫人还不知道那个柳府就是柳氏的娘家,直到她偶然在街上遇到柳氏,见她气色不好,一问得知她正加紧卖掉嫁妆救娘家人,顿时就惊呆了,柳氏也亏得遇见了白夫人,否则急切间不可能顺顺利利办完事情。
有些缘份就是如此奇妙,白夫人和柳氏交往不深且相差几岁,甫认识却如同久别重逢的故旧,彼此间的友情和信任并不需要刻意去营造,就像无心插柳,自然而然茁壮成长、绿树成荫。
柳氏这次从孟府脱身出来,也没想到要去寻求白夫人的帮助,而直接找了宋妈妈和苏翠儿,但她从林嬷嬷眼皮底下脱身的那家绸缎铺却是之前她转卖给白夫人的,白夫人并未换人,铺子里从掌柜到伙计都认得旧东家,也知道新旧东家之间关系很好,便将此事报与白夫人。
白夫人正在照顾生病的独生女儿,分不开身,派了人转告柳氏,让她接到云姝之后,务必要回白府来住,她在家等着!
当许多人包括丈夫和婆家人都因柳府的败落而嫌弃自己的时候,白夫人还能给出这样的邀请,无异于雪中送炭。
柳氏十分感动,依言来投奔,本想着与白夫人见个面,借她家别院暂住两天,白夫人娘俩却不放她们娘俩走,非要留住在府里。
六岁的董妙音和七岁的孟云姝,两个小姑娘都是自幼病弱、性情怯懦,偏偏她们俩凑到一块却极会闹腾、笑声不断,还要求同一张床睡觉,两位母亲便是守着她们睡着了,这才能安心坐下来喝杯茶。
原想着稍坐一会就各自去歇息,毕竟两人都挺累的,柳氏身子虚弱,她很奇怪自己何以能支撑着奔波了两天,白夫人为照顾生病的女儿也好几天没能好好休息了,谁知两人煮着茶说着话儿,不觉就坐了一个多时辰。
喝光杯中茶不再续,两人起身走回卧室歇息,白夫人问:“明天就要去孟府谈和离吗?要不推迟后天去吧,我陪柳姐姐去。”
柳氏摇头:“这个不要你出面,一则这不是什么好事,二则……总之于你影响不好。”
“我左右就是个寡妇,怕什么影响?”白夫人无所谓。
“那也不行!你啊,以后不可把寡妇二字老挂在嘴边……”
柳氏待要再说点什么,想想还是暂且忍着,只道:“我会找到合适的中人,与孟府谈和离期间我不露面,等到谈妥了、需要我签字画押,我再出去。”
“原该这样,省得进了那府里,谁知道又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孟府人真是恶心,坏透了!”白夫人忿忿然。
柳氏没把孟府逼迫自己自绝的事告诉白夫人,只说自己卖掉嫁妆后被关进祠堂,大女儿玉姝就被迫天天去绣房干活,都累晕了,小女儿云姝则因哭闹被扔到城外庄上,险些丧命,这些就足够让白夫人对孟府人深恶痛绝了。
走到卧室门口,白夫人忽然想到什么,拍了一下手笑道:“你不是要找个有身份的,在孟府能压制住场面的中人吗?我觉得最好那人还是个冷面冷心、言语恶毒敢说敢骂的,这样和孟府对阵起来才解气呢,保准还会事半功倍!我知道有这么个人,我们找他来,好不好?”
柳氏忍不住笑了一声,找中人去谈判是为了尽快和离,对骂起来不是坏事了么?但见白夫人兴致这么好,就随口问了句:“是谁?哪儿的人?”
“是我家邻居,就住这条街东头——明儿早上找他来,到时你就知道了。”
“住这条……正阳街的?”
柳氏怔住,暗吸口凉气:京城东城正阳街可是富豪一条街,能在这正阳街占有一宅之地的人家都是大富大贵,比如名门世族、国公诸侯,公主附马,白夫人好歹也是个县主,她说的邻居会是什么身份?请得起吗?
柳氏故做轻松笑道:“白妹妹,我这可是麻烦事,若劳动你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