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的包晓星看见屋里只剩三个大人,气愤沉甸甸的,她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唾沫。她习惯了容忍这样的场合。钟能老了困得早,晚饭后一个人回自己屋里先睡了,晓星觉得压抑,今晚回家睡。原来,晓星两口子早年在深圳买了一套小产权房,虽有些老旧,装修后也温馨,只是买的房子和铺子隔得远,平常很少回家住。
农批市场他们租的是两层,一楼卖货,二楼是个两室一厅,夫妻两一屋,钟能和学成一屋,还有个小阳台隔成了小房子给雪梅住。农批市场里生活方便,在市中心,离两孩子的学校很近,家里人都喜欢睡在铺子二楼狭小的空间里,不折腾。
晓星以前只是吵架以后才回家里住,后来经常吵架,她渐渐习惯了常常回家一个人住着。家里没有钟理在,晓星便觉精神放松,她每一天忙得身心疲惫,晚上的睡眠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中年夫妻不同床的多得是,晓星时间久了,也习惯了。
白天的她也许不是她,但晚上一个人拖着身子回到家的她——依然是她。家里安静舒服,家里有两个孩子刚出生时的哭和笑,家里有她刚结婚时的点滴幸福……她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全藏在那间狭小的小产权房里,那里的气息带给她安定和力量。
钟理今晚照旧,九点出门喝酒去了。
晚饭后,致远去洗碗,两孩子进屋玩去了,桂英无事,坐在饭桌上有模有样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老马讲了一遍,老头听得呵呵大笑。这种事儿老马在村里经手不少,可像桂英这样拉着一车人去、谈得没结果、被少年搅场子的局面还真没见过。原来城里人也闹笑话,老头此后看仔仔,真没办法再把他当大人看了。
还不到晚上八点,桂英闲来无事,想起早上二哥的电话,心下一热,独自个奔到对面的商场,给马兴盛买了几身结实的夏季衣服,还挑了一双耐穿耐脏的运动鞋,而后直奔超市去买干菜。晚上回来后没进家门,直接在小区楼下的快递摊那打包好,一股脑给二哥寄回了马家屯。
回家后桂英安排学成睡在老马的床上,铺好床以后,桂英和学成聊了一会便睡了。关灯后两孩子一直在屋里说着悄悄话。
这几天最难受、最难堪的人,恐怕只有包晓棠了。今天这一出闹腾,连仔仔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尚且看清了本质,三十二岁的包晓棠竟活活看不懂。一个人自怜自艾又怨天尤人——真是作茧自缚。
她那不见光的身份,哪有脸去见人家原配,她不是怕再被她打,她是怕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永远抬不起头,永远低人一等,永远有愧于她。恩情过大便是仇人;一切伟光正的人,都令她感到虚伪、做作甚至厌恶、鄙视。
华丽丽地虚惊一场,惨兮兮地结束了。包晓棠手里攥着照片,一张一张翻着,一遍又一遍细瞧。那照片里不一样的女孩子,和她有着一样的长发,一样的美颜,一样的长裙,一样的纤瘦……她是她们,她们也是她。露水夫妻不长久,晓棠似乎明白了一点。
她伤心于残酷的事实,却不耻于自己的卑微。丑事谁家没有?事已如此,她还在乎脸面吗?晓棠摸着肚子,这是她与那些女孩子们唯一的不同了。她手持利器,该有番作为。她打开李志权的微信,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自己明天去医院堕胎,想让他陪着自己。
那李志权又是如何回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