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都还没进府,里面穿着桃红嫁衣的新妇就被官差抓去。
既是杀人犯,又是新郎官的亲大嫂。
天空晦暗阴沉,雪花落个不停,细细碎碎铺在尚未来得及扯下的满院红绸上,显得格外讽刺。
唐远昏倒之后被送回前院,大夫正在给他把脉。
前厅,乔氏板着脸正襟危坐,一双眼睛锋利如刀,胸腔内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发作不出来,又不甘心往下咽。
所有参与迎接韵姨娘的管事和下人都在外头站着,一个个冻得缩手缩脚,却是大气不敢喘。
先前角门外的动静太大,不仅仅是看热闹的百姓,就连府上大半的下人都听说了,并没有所谓的大奶奶胞妹韵姨娘,花轿内坐着的,就是大奶奶本人。
而大奶奶数年前竟然涉嫌杀害大爷。
最让人觉得恶心的是,二爷竟然要把自己亲大嫂以及杀兄仇人纳入府变成自己的女人。
这中间信息量太大,低垂着头的那一杆子下人,想什么的都有。
但想的最多的,无疑是大爷的死。
府上老人都知道,当年江氏是要被送来给二爷冲喜的,只不过大爷去接亲的栈时与江氏有染,不得不将错就错全了所有人的脸面。
有了这么一桩前缘在先,江氏今日换个身份再入唐家给二爷做妾,杀人动机就很明显了——二爷对于夺妻之恨一直耿耿于怀,筹谋多年想把江氏抢回来。
所以有八九成的可能,大爷是江氏和二爷联手弄死的,目的是为了让江氏从大奶奶变成二房的妾。
有些事,不思则以,细思极恐。
当然,他们作为下人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如今唐家正是紧要关头,谁敢往出吐半个字,夫人马上就能让他抹脖子见血祭大爷的在天之灵。
冷风呼呼地刮着,有个年纪小的家生子快站不住,小声问旁边的管事怎么办。
管事只能回她个被冻僵的苦笑。
蓄意杀人、男盗女娼两桩丑事已经被外头人看了去,夫人如今正愁没地儿败火,他们做下人的自然成了活靶子,眼下人人自危,端看夫人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了。
又过去一炷香的时辰,伺候唐远的丫鬟凝露拢着袖朝疾步而来,入厅之后对乔氏道:“禀夫人,二爷醒了。”
“怎么不把人给带过来?”
乔氏面上是遮不住的愤怒。
凝露道:“二爷高热尚未退下,如今还虚弱得很。”
乔氏冷哼一声,站起身随着凝露出来,瞪了几个管事一眼,“都给我站直了,谁敢往下倒,直接打板子发卖出去!”
下人们噤若寒蝉,那个年纪小的家生子本来就已经受不住,再听乔氏一说,当即低声哭了起来,只是还不等乔氏的眼风扫过去,已经被她老子娘捂住了嘴。盛宠鬼医毒妃
“到了现在你还狡辩!”乔氏恨不能再来两巴掌扇醒他,可到底是心疼儿子还在病中,生生忍住了,“要真没关系,你为何要袒护她?”
“我不是袒护,娘,我是为了大局考虑,大嫂原本是换了身份嫁入唐家的,如今她人落到官府手里,官府一旦给她定了罪,就坐实了这世上没有江清韵的事实,到时候唐家只会陷入更难堪的境地,所以,还请娘想办法把人捞出来,您就算再恨她,把人弄出来想怎么惩罚都行,就是不能让她沾染上官司。”
唐远一番话说得快又急。
乔氏何尝没想到这些,“可江氏是被顺天府官差带走的,咱们找谁要人去?”
“找二奶奶。”唐远道:“二奶奶娘家亲戚多,尤其是那位宋司丞,他上次都能给二奶奶送那么重的礼,可见二奶奶跟他们家交情不错,只要宋司丞肯帮忙,清雨就一定能平安出来。”
前些日子因为机关兽,乔氏才亲自上门求过一次,这回要为了一个贱妇去求人,乔氏当然不乐意,“哪有婆婆向儿媳低头的道理,要求你去求。”
“好,我去。”唐远掀开锦被下榻,披上披风刚踏出门槛,就见外院小厮不要命地朝着这边跑。
唐远今日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噩耗震得不堪一击,此时见下人如此莽莽撞撞,不由蹙眉,“怎么回事?”
“二爷,不好了,顺天府又来人了。”小厮惨白着脸,“还是之前那位张捕头,说是奉了府尹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二爷上公堂受审。”
“什么!”唐远心脏狠狠一跳,“抓我?”
小厮摇着头,“小的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眼下大门和东西两个角门都被府衙的人团团围住,您要是再不出去,张捕头可就要亲自进来请人了,二爷,您看……”
唐远一脚踹开他,“滚!”
吼完,他转头朝着内院走,心中打定主意要在张捕头进来之前搞定徐嘉。
只是等他到芝兰院时,几个负责洒扫的婆子却告诉他,二奶奶回娘家了。
唐远当即僵在原地,“回娘家?她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回娘家?”
徐嘉过门后,待自己院里下人不错,这几个虽然是低等婆子,平日里却没少受她恩惠,当下听到唐远这么说,其中一个心中不忿,出言道:“二奶奶说了,二爷瞒天过海瞒着她要纳自己亲大嫂过门,她觉得脏,待不下去,暂时回娘家住上一阵子。”
唐远长这么大,在下人们心中一向是知礼明仪的君子形象,被下人指着和尚骂秃驴,大概是头一回,他羞愤难当,却又无从辩解什么,呆了片刻沉声吩咐,“备马,我要去常威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