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扬镳之后,宋巍夫妻没有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的家。
温婉以身子不适为由,没去荣安堂见婆婆。
怕进宝调皮惹温婉不高兴,宋巍打算将他带去书房练字。
正要出门,温婉唤住他,“相公,让云彩把进宝带去给娘,你留下吧,陪我说会儿话。”
宋巍只好叫来云彩,把儿子交给她,让送到老太太院里。
云彩走后,宋巍转身,见温婉半靠在躺椅上,抬胳膊挡着眼睛。
没等男人开口,她先出声:“怎么办,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全是浆糊。”
宋巍没说话,转身去打了盆凉水进来搁在盆架上,语气是能让她减轻浮躁的温和,“过来洗把脸清醒清醒。”
温婉听了,没有拒绝,将挡着眼睛的手臂挪开,瞥了眼站在盆架前的男人,尔后起身走过去,揽起袖子弯下腰,双手掬起一大捧水往脸上泼。
夏天刚打上来的井水温度低,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温婉大脑恢复些许的清明。
宋巍手中拿着干巾,并不急着递给她,只问:“感觉如何?”
温婉说不上来。
宋巍道:“没感觉就再多洗几次。”
温婉照做,继续捧水泼脸,凉水顺着小臂流到卷起的袖管处,浸湿了好大一部分她才停下来。
见她被水洇得睁不开眼,宋巍上前,将手中干巾轻轻摁到她面上擦拭水珠。
温婉悄悄掀开一条眼缝,目光所及处,是男人略显清瘦的下巴,出门前仔细打理过,没有多余的胡茬,瞧着成熟迷人。
作为成天与书本为伍的侍读官,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多了一股书墨香味儿。
成亲六年,温婉就习惯了六年,现如今每次闻到,还是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感触。
为她擦脸的大手骨节分明,手臂往上,是挺实的宽肩。
似乎察觉到温婉在偷窥,男人特地将巾布挪到眉骨处,自然而然地遮挡住她的视线。
温婉率性地用头撞了撞他挺阔的胸膛,声音闷闷,“特地让我洗了那么久的脸,想做什么?”
宋巍不答反问:“还没清醒?”
温婉暗笑了下,回答,“困着呢!”
宋巍将巾布拿开,挂在盆架旁的钩子上,目光注视着她,“我想让你把浆糊洗出来,看样子你是直接给装进去了。”
宋巍寻常开玩笑的时候不多,难得来一次,温婉没绷住,很给面儿地笑出声。
瞥见宋巍眼神中的暖意,温婉主动将人抱住,仰起下巴,与男人视线相撞,然后开口,“宋大人,恭喜你娶了长公主和驸马的亲生女儿,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像被天上掉馅饼砸中那样。”
宋巍想了下,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我没见过天上掉馅饼,倒是被酒坛子砸过不止一回,除了疼,没感觉到喜从何来。”
“……”温婉语塞片刻,再次用脑袋撞他,“行不行啊你?不开心的明明是我,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哄哄我?”
宋巍抬手,将她颊畔的湿发勾到耳后,低润的嗓音随之响起,“你都二十二岁的娘了,还要人哄?”
温婉撇嘴,“别人可以不哄我,但你不许偷懒,你是我相公。”
听出小媳妇儿语气里的撒娇,宋巍看向她的视线更添宠溺。
温婉耍完无赖,回归正题,“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世背后,是那样一个挣扎煎熬的故事,一直以为的亲爹变成养父,半路认来的干爹干娘变成亲爹亲娘。
我觉得养父可怜,却无法埋怨生母对不住他。
我觉得生父无辜,又觉得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喜得贵子,应该是幸福而满足的。
我想问生母为什么那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可一想到她的遭遇,感觉自己变得没脾气。
他们中的每个人,我都找不到理由去责怪,去质问。
到最后,我发现最可怜,最无辜,最该被同情的人变成了自己。”
关于芳华、陆行舟和温广平这三人之间的故事,宋巍了解到的并不多,他只知道温婉是陆行舟和芳华亲生,而陆晏清是芳华和温广平的骨肉。
至于个中究竟,从温婉透露出的信息不难猜出,故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而同时又都无可奈何。
见男人没接话,温婉接着说:“今天在镜湖边,我看到他们夫妻对小儿子的紧张,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我甚至觉得,自己其实不该认这个亲。”
见小丫头越说越歪,宋巍不得不及时扳正她,“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们未必就没有对你上过心,只不过比起二十二岁的你来,两岁的晏礼更需要父母的呵护罢了,你的那位弟弟,还没有你儿子大,实在没必要吃他的醋。”
顿了下,他看向她,“你才二十二岁,就算心性上比同龄的人成熟,也未必每件事都能处理得滴水不漏不留遗憾,换句话说,你今日认为自己不该认这个亲,等再过几十年,到他们走完一生步入坟墓,到你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你再回头看,未必会认同自己二十二岁这年的想法。”
“……”温婉说不出回驳的话。
——
陆晏礼被送回陆家,喝了些可口的解暑汤,睡上一觉再醒来,已经没有之前头晕恶心的症状。
芳华一直守在床榻前,心事重重。
陆行舟被老侯爷叫去坐了会儿刚回来,进门见状,说她:“你要实在烦闷,找个丫鬟进来说说话,别胡思乱想让自己钻进死胡同里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