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宋巍轻轻莞尔。
他伸手,越过温婉,将书案上已经晾干的几张毛边纸拿过来,仔细看上面的字。
温婉的面颊唰一下热了起来,窘得厉害,伸手去抢,“别看……”
不在状态写出来的字,并不完美,她不想把自己这么尴尬的作品暴露在他面前。
宋巍成功避开温婉的抢夺,左掌握住她伺机而动的小手,右手拿着毛边纸,目光快速在上面扫过,尔后看向她,眼神柔和,并没有取笑的意思,“作为老师,我有权利知道自己学生的学习进度,顺便加以提点。”
温婉躁动的那只手忽然安静下来,此时的样子,像极了没认真完成课业被先生单独谈话的学生,无措紧张而又忐忑。
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她有悄悄将余光投过去,刚巧瞥到他的侧脸轮廓。
男人一双眼眸专注于手中的毛边纸,薄唇微抿。
那一丝不苟的认真和耐心,让温婉下意识地放轻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宋巍才将视线从毛边纸上移开,侧目过来。
不等他点评,温婉已经主动认错,“我保证,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睡觉,再不随意糟蹋纸和墨汁。”
认错态度很诚恳。
宋巍将毛边纸搁回书案,没有责怪她什么,只笑了笑,“看来今天受到的影响确实不小。”
说着,修长的手指在毛边纸上点了点,“我记得你昨天回来时说过先生让写的文章,似乎并不是这篇。”
温婉:“……”
她探身去瞧,发现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把以花为主题的文章给写成了别的,语句不通也便罢了,瞧着还有点东拉西扯的嫌疑。
鸿文馆的学生们不用科考,先生让写的文章主题都比较浅显,照理说来,温婉哪怕是个新生,也不该把这么简单的文章写得四不像。
眼下被相公当场撞破,温婉窘得想撞墙,脸色爆红。
宋巍道:“要有哪里不懂可以说,在自己家里,没必要拘束。”
温婉小性子上来,偏不请教他,略有些赌气地道:“并没有哪里不懂,只是先前注意力不集中罢了。”
再给次机会,她一定能写好。
宋巍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甚至还出言鼓励。
……
晚饭后,进宝被宋巍抱去外面扶着走路,温婉重回书房,重新研了墨,把下午写得一塌糊涂的文章重新构思了一遍,开始落笔。
偶尔瞅一眼外面,见到男人半弯着腰,从后面将儿子罩在怀里,两只大手轻轻握住小家伙的两只小肉手,一步一步引导着他往前走。
宋巍跟京城里一些内外分明的大老爷们儿不同,他从不认为带孩子是温婉理所应当的义务,更不会觉得男人带孩子有损尊严。
只要得空,他就会主动把进宝抱到一边去不影响温婉学习,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能一抱就是大半天。
而事实上,他每天的心情都不会差,不是没碰上烦心事,只不过他从来不会把自己在外面的情绪带回来感染家人。
盛夏的傍晚,夕阳洒进四合院,风并不凉,裹挟着微暖和花香。无限轮回
温婉大概能猜出元宝的心情,就跟她当初入鸿文馆的头天晚上是一样的。
洗漱之后,宋巍、温婉和宋元宝三人简单吃了早饭,一块儿走出大门。
林伯已经套好马车。
宋巍在马车旁止了步,目送着母子俩上车,然后隔着帘子叮嘱了温婉几句。
之后等马车离开,他才转身去往翰林院方向。
马车上,温婉瞧出宋元宝兴奋的同时又有些小紧张,劝他说:“你之前不是在镇学念过书吗?你就当是寻常的入学好了,别紧张,国子监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宋元宝没好意思承认自己紧张,说是因为太激动了。
温婉没戳穿他,吩咐外面的林伯,“咱们先去国子监,等元宝下去以后再掉头去鸿文馆。”
马车在国子监大门外停下的时候,为了避嫌,温婉没有下去,只是挑开帘子,仔细嘱咐宋元宝一会儿去见学正的时候该注意些什么。
宋元宝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地应上两声。
温婉并不知道,自己虽然没下马车,容貌却已经从窗口露了出去。
而看见她的,不是旁人,正是相府那位四少爷苏尧启。
苏家的变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位心性单纯的少年,他颓废过那段日子之后,又被逼着继续来国子监上学。
苏家遭逢巨变,起因就是他的“单恋”,这一点,苏尧启已经深刻反省过,并且在他爹跟前发过誓,往后不会再感情用事。
然而有些口头上的承诺,终究抵不过意中人的匆匆一眼。
再见温婉,苏尧启自认为已经淡下去的情愫毫无预兆地被唤醒,他不管不顾,直接朝着温婉的马车走来。
而这边,温婉刚刚交代完宋元宝,放下帘子准备去对面鸿文馆,却不想外面突然传来声音,“姑娘请稍等。”
温婉认识的外男并不多,再加上少年音色特殊,她一下子听出来是谁,并未作理会。
“我是苏尧启。”像是怕对方已经忘了自己,他忙自我介绍。
温婉没有要跟他深谈的意思,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四少爷,鸿文馆上课的时辰快到了,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一步。”
苏尧启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多说句话,马车已经快速离开。
他只好看向身旁的宋元宝,面上带着十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