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泫走过一座座石碑,因为姜家世修《礼》,也正好看到一块刻着《中庸》的石碑,便停下来欣赏观摩,不自觉间,手指随着石碑上的笔画划动。蔡邕于书法之上的造诣极深,尤善隶篆,是数百年一出的书法大家。石经字体严整匀称、宽严得体,法度森严、中规入矩,又体法百变、穷灵尽炒、动合神功,堪称独步古今,乃是历代隶属之典范。
正沉浸在银钩铁画间,突然听到后边人群中传出一声叫骂:“竖子寻死!”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姜泫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太学生不知因为什么被一衣着华服的王公子弟推倒在地,周围的人看到同窗被人欺负,纷纷上前,扯住那华服公子,扬言要讨一句公道,让其赔礼道歉。
那华服公子想必是骄横惯了,见一群士子围住自己,立即招呼自己手下的壮奴过来解围,壮奴们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读圣贤书的士子们,哪里是那些个壮奴的对手,顷刻间一个个都被打倒在地。
刚开始,姜泫本不想横生枝节,但此时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招呼道:“子泰、易之,且去相助!”
姜泫一直在看石经,荆纬在一旁无所事事,等得昏昏欲睡。看到后边发生了冲突,好打抱不平的他早就按捺不住,这时一听姜泫吩咐要动手,立马来了精神,说道:“好嘞!”几个箭步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壮奴的衣领,往后一拽,两个壮奴便被掷飞了出去。
见荆纬力突然出手,还如此大力。几个壮奴便生了退却之心,刚要往后退,却被那华服公子厉声喝住。几个壮奴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只得硬着头皮再来围攻荆纬。荆纬拳脚相加、大显身手,打得好生过瘾。史阿在一旁掠阵,只要见到有人要从背后偷袭荆纬,就窜上前抡起未出鞘的佩剑冲着脑袋砸一下,每出一次剑便砸倒一个壮奴。
三下五除二,满地哀嚎,还站着的就只剩那华服公子一个人了。小元见史阿和荆纬大展威风,不禁一边挥舞着小食,一边大呼过瘾:“好啊!好啊!哈哈……”荆蓁则怕场面混乱,有什么闪失,急忙将小元抱在怀里。
几个被揍的太学生纷纷向荆纬和史阿致谢,史阿连忙推辞说道:“举手之劳而已,若要谢,还需谢我家姜君。”说着,指了指姜泫。
一群士子见姜泫才是正主,正要去向姜泫言谢,倒是那华服公子两步走了过来,上前指着姜泫的鼻子,喝问道:“你是何人,也来多管闲事?”
姜泫向来看不起这等纨绔子弟,斜眼打量了他一下,说道:“你又是何人?堂堂太学,圣贤之地,也容尔等仗势欺人?”
“呵呵……”那华服公子撸起袖子,说道:“你且听好了,我乃颍川张彻,我从父便是当今天子近侍张常侍!”数月前张彻派人在枣阳亭大闹一场后,便因为张让身边缺个知心体己的晚辈,便被张纶派到了雒阳。
“原来是你!”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听张彻自报家门,荆纬立时想起惨死的父亲,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吼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扑上来。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天子脚下,若真让荆纬一时冲动当众把张彻打死,那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就连姜泫也护不了荆纬。史阿一想到这,连忙按住荆纬,低声喝道:“且勿鲁莽,若真打死了张彻,我四人恐都逃不出这雒阳!”
荆纬不管不顾,还使着劲要往张彻身上扑,史阿怀抱着荆纬,双手死死扣住他两个手腕的关节,但即使这样,因为荆纬力气比他大许多,还是几次险些被他挣脱。只得一边勉力制住,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劝道:“易之!易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姜君在,定饶不得张家,若真动了手,只杀张彻一人而已,于张家无碍!”
荆蓁就在姜泫身后,听是张家的人,也是眼中喷火、心中愤恨,无意间手上使劲,死死抓住了姜泫的胳膊。姜泫拍了拍荆州的手背,低声说道:“蓁儿,来日我定族张家满门!不过今日不是报仇之时。”安慰下了荆蓁,又见荆纬也被史阿劝下了。
见姜泫四人那状态,张彻还以为是被自家的名头吓怕了,洋洋自得地说道:“张家的名声,想必你也听说过,如何?”
姜泫冷笑一声,问道:“哼,那张纶可是你父?”
“正是……”张彻刚答应,突然反应了过来,呵斥道:“你怎敢直呼我父名讳……”
还没等张彻说完,姜泫撩起衣襟,身子后仰,右腿一提,一脚正踹中张彻前胸,张彻没学过武,本就抵挡不住姜泫这一脚,更何况是毫无防备,被这姜泫一脚连滚带摔踹出两丈多远。
张彻捂着胸口,疼得满地打滚,一张嘴就带出一阵咳嗽,痰里混着血丝,张了张嘴却痛得说不出来话。
见张彻被姜泫一脚踹翻在地,四周的学生、士子都齐声叫好,士人与宦官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几十年了,并且相互之间结下的血海深仇根本化解不开。这些学生、士子中有的族中长辈为宦官所害,有的家中被视为党人禁锢,更有的直接将宦官视为天敌。可如今宦官势大,其中为首的张让、赵忠更是权势滔天,不论是三公九卿,还是将帅长吏,皆一言而决生死,宦官及宦官党羽的亲友更是无恶不作。天下正直之士皆敌视宦官,但很多却是怒而不能言,甚至是不敢言。可如今张让从子、张家少君却被姜泫一脚踹翻,在场的人如何能不兴奋?
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