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只头脚齐整的兔子,剥皮烤得赤红油亮,被仆从们端了进来。
白崇文笑呵呵地上前检示,赞道“香煞人呐。”
“挑那最肥嫩的,奉给李元帅与翟监军。”尚可孤满意道。
一股骇然凉气,顿时充塞了皇甫珩的口。
直觉告诉他,千钧一发的时刻到了!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对于近危险的机敏,无关识人断事的本领,而是犹如山林猎手般的临场反应。
皇甫珩不是谋士,却是合格的武将。他再定睛确认,清晰地看到尚可孤的形已经进入一种绷紧的准备战斗的状态。皇甫珩少年从军,战时冲阵也好,闲时格斗也好,他对于一个人的肢体的细微变化,都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
皇甫珩捏紧了拳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突然之间,尚可孤的眼神变了方向,抖地生发出一丝惊怒。
“白崇文!”
随着一声断喝,尚可孤本有些前倾离席的子迅速往后缩去。
那是一个自幼习武之人,在电光火石间遇袭的本能躲闪姿势。
但白崇文的动作更快。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从烤兔的腹中抽出来的利刃。
尚可孤万万没有想到,白崇文本该刺向李晟的匕首,会骤然变向,直奔自己的膛而来。
他再后退,也囿于帐中空间受限,哪里就能避开,眼看一道白光就到了面前。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斜扑过来,铁塔般的体重重地将白崇文撞开去。
竟然是李晟的亲信赵光铣!
“当啷啷”,匕首落在了地上。
正如尚可孤对于白崇文戳向自己的匕首毫无防备一样,赵光铣的暴起突袭,也是白崇文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倒在地上,刚要扭头大叫一声“李元帅”,赵光铣结实有力的双臂已然环上白崇文的脖颈。
只听骇人心魄的“喀嚓”一声,白崇文的脖子已被格斗手法极为娴熟的猛将赵光铣拧断。白崇文的嘴还张着,眼中迸着临死之际仍难以相信自己所遭暗算的哀芒,子却终究慢慢瘫软下来。
几乎与此同时,本陪坐于中使翟文秀边的李晟之子李愿,敏捷而动,左拳摊开,右手伸过去一拉,竟是一条弓弦。他毫无迟疑地抬臂一搂,弓弦已绞上了翟文秀的那肥白的脖子。
宫廷内侍,亦有可能须行卫戍之职,故而翟文秀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奈何,莫看李愿言谈斯文,毕竟将门无犬子,他作为李晟的长子也是职业军人出,出手的犀利与赵光铣不相上下,弓弦缢杀之术,既快且狠。
翟文秀双手无望地在空中扑打,眼睛上翻,如受屠之羊般疯狂地蹬了十几下腿,便也一命呜呼。武侠世界里的玩家
“什么!”尚可孤本来摊在案几后的上半陡然正了起来。暗通李迥、趁长安收复后拥立新王,皇甫珩、翟文秀、琼达乞确不知,但他尚可孤确是主谋,只是他不曾料到白崇文竟去投了李晟,反过来要暗算他。
现在,不可能不知的李晟,一席话却是要帮他遮掩过去、反而上表奏功的意思。
他头皮发麻,喘气声又急了起来,这次是因为绝境中突如其来的转机,令他心神激dang),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清楚了李晟所言。
李晟又拿起案几上的袖箭筒,朝筒中看了看。六支梅花箭,还剩三支。他举起箭筒,对着案几连扣数下,释放了所有的箭矢。
“尚公,我李晟对朔方军确实心机重重、出手狠辣,也确实不忌讳构陷、擅杀譬如崔宁和刘德信那样的面上同袍。但我那是为圣上和大唐江山的利益。我是将帅,不是小人,我不会卑劣到对尚公你如猫戏老鼠般。尚公,你要杀我,还要拥立韩王,此事出于白崇文口中,我,李晟,信,但也不信。白崇文以为局中反水,讨好了我,他就可以独领你尚公那支神策军,这般背主求荣的行径,非我李晟能容。”
尚可孤气焰更熄,喃喃问道“我尚可孤领的是神策军,就真值得李元帅你放我一马?”
“只能如此。圣上如今真正能倚靠的,唯有神策军。尚公,你因为圣上在刘德信之事上未加罪于我,就起了贰臣之心,实在是,糊涂以极!刘德信,不是本帅杀的,是普王下突然动手。但本帅收他的军,浑无犹疑,你那义弟刘德信军纪溃散,战力眼看着还不如乌合之众,却霸着东渭桥粮仓,实在是污了天子亲军之名。但尚公你,还有骆元光骆公,你们所部,仍堪称嫡系精锐,倘若我李晟为了壮大自己的军势而动什么歪心思,如何对得起圣眷!”
李晟说到此处,停语片刻,不顾李愿和赵光铣的阻拦,步到皇甫珩跟前,继续道“不过,老夫卖了尚公与皇甫中丞这么大一个人,保了你二人的命,也请尚公与皇甫中丞,将来在御前佐证,这琼达乞确是通谋之人,才被老夫杀。你二人与老夫素有罅隙,你们所言,圣上一定会信。”
皇甫珩张着嘴,一时之间,痛悔,愤怒,茫然,不甘,齐齐涌上心头。
“李元帅,你诬毁琼将军,是为了让圣上将来可以不予吐蕃安西北庭?”皇甫珩一字一顿地问。
李晟淡淡一笑“白崇文派手下亲信向我告密时,和我说,皇甫中丞徒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勇,心机却是半分也无。但老夫现下看来,你其实,也是个聪明人,对不对。琼达乞乃黠蕃人,但吐蕃公主应不知,老夫也无意扣留那位小下,自会其率军回吐蕃向赞普复命。”
李晟如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