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被宝瓶峰底的大笑声洞穿,一连排真空甬道齐齐出现,又齐齐炸碎,汪洋一样的浩荡神念卷席整片佛家圣地,恐怖无边!
一座座佛塔、僧寺、禅林,皆是放出朦胧晕光,抵抗这大破灭的意蕴。
从高空遥遥望去,三百里河山地势,隐隐以宝瓶峰为中心,结成一方辽阔古老的大阵,种种佛塔、僧寺、禅林等,便压在阵眼处,巩固阵形。
像是末日的浩劫来临,在宝瓶峰底声音响起的刹那,无数僧人忍不住身躯颤抖了起来。
这是高位者对于下位者,赤裸裸的蔑视,是生命层次上,毫不保留的碾压。
如虎豹之于羔羊,如狸猫之于硕鼠,如秃鹰之于狡兔,如龙象……之于蝼蚁!
成千上万条瑞彩喷薄涌动,巍峨高耸的宝瓶峰簌剧烈抖,铭刻着符文脉络的山石簌簌滚落,坠入云霄。
宝瓶峰之下,像有一头绝世的大妖魔,正睁开眸子,要拔去镇压躯体的山脉,脱困而出!
凶戾、霸绝、邪异、森寒……甚至还有大光明,大解脱的佛韵,藏在那道声音里。
与无数心神失守的僧人一般,演武场上,白术神色陡然一僵,头顶的镇魔山也溃散,土崩瓦解。
哗啦啦~
锁链挣扎摇晃的声音响起,无数道粗大的金刚锁链连接三百里地脉,在宝瓶峰的颤动中,缓缓浮现而出。
在白术惊愕的注视中,远处,那座高耸入青冥的大峰吱呀一声,尔后缓缓分开。
一个浑身缠满金刚锁链,枯瘦干瘪的人影,就漠然矗立在峰顶。
“他娘的!”
演武场对面,然庆几乎把眼睛瞪出来,口吐芬芳:
“他怎么又出来了?!”
“又?”
“你回来了?”
然庆扫了白术一眼,早已从卫姒那边收回意识的白术点点头,又旋即问道:
“宝瓶峰那人是谁?”
巍峨无比,宏大无比,气势强横到了极致,手足微动间,就要压塌一方虚空。
在宝瓶峰顶,那个缠满锁链,枯瘦干瘪的怪人,给白术的感觉,就像是一张巨嘴,一口黑洞!光线、元炁、粒子、变化、阴阳……他就像一口永不满足,永不厌倦的黑洞,正贪婪吞噬世间的一应有无形。
白术身后,几颗数十丈高,亭亭如华盖的宝树骤然枯萎下去,苍劲的枝干倾颓,青叶转黄,尔后再转灰,最后噗噗一声,无力倒塌下去。
石头变得松软,黄金变得黯淡而无光泽,白术即便固守神意,观想婆稚的伟岸身躯,但身体的真炁和气血,还是被掠出几丝,极速飘向宝瓶峰顶的怪人。
“你没听说过他么?”
然庆微微皱眉,他抓住白术的肩,撞破虚空。
两人极速横移,转瞬掠到了三百里外,立在云头。
在身边,站着无数面色肃然,甚至神情紧张的僧人,他们齐齐盯着宝峰峰处,眼底神色不一。
从高空往下望,以宝瓶峰为中轴,其间三百里的地界,已是不分清浊,混沌不堪。
而缠满锁链的怪人,就是混沌的中心!
“没听说过。”
白术摇头:“只是方丈提过一句,宝瓶峰是禁地,让我绝不能接近。”
“他是什么来头,怎会被镇压在寺里?”
白术试探弹出一道剑光,却才进入三百里界域,剑光就被无限的蜿蜒、扭曲、甚至折叠!如同泥牛入海,分毫不响动。
“那是寺里一位前辈,若排辈分,甚至是寺里最古的一位。”
“最古?”
“斗僧。”然庆神情复杂,徐徐说出那个当年震慑天下的名字:“斗僧——空法!”
空法!
白术心海剧震,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广无觉圣果,真空体自然。
金刚寺里,即是方丈,也是“自”字辈的,而自己若无意外,恐怕是“觉”字辈的僧人。
空法……
白术仔细琢磨了一会,惊觉这名字,自己竟曾听说过!
千年前,宋末,少丘山。
南华宫宫主,金刚寺斗僧空法,郑国黑天子,妖仙青黎君。
少丘山上,正是以这三人一妖为首,伙同灭宋的众势力,斩杀了前宋最后一尊无敌人仙,如日中天的王秋意!
人仙落如雨,少丘山这座太古神岳被打碎山根,再无形体,方圆千里内,被这场惊世大战的余波涉及,寸草不生。
这一战,影响了三国天下的定局。
南华宫宫主被破去长生金身,王秋意的拳头几乎打碎他的泥丸宫,青黎君重归桐江,三百年都无消息。
而黑天子,这位武王起事的依仗,当时天下唯一能稍压王秋意一头者,更是元神直接消弭,化作一具空壳。
黑天子死后,郑国实力迅速被卫、楚联合打压。
再之后,又是数年混战。
彼此疲惫不堪的乱世君王们,在白马川饮血盟誓,最终确立了如今的三国格局。
宋亡后,时至今日,陆洲上再也不复大一统的帝国。
王秋意的死,终结了前宋最后的气数,也播种下乱世的苗头。
无数谋士、纵横家、野心者的舞台,在fēng_liú云散过后,也缓缓拉开或许将持续百千年的帷幕。
而斗僧空法——
这位融百家之学,号称能劈分生死,轮转法道的大斗僧,在少丘山一役后,亦很快辞世。
只是眼前……
白术呼吸狠狠一滞,万般不可思议。
似有所觉,那个漠立在峰顶,正疯狂汲取天地元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