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荒,宁潼坨。
宁潼坨乃是冥荒至为险恶之地,黧绿的磷火和恶鬼的眼睛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三途川纵横交织,藏匿有上古时代残留的大凶生灵,鬼魅魍魉飘乎游荡。
云巅之上唱颂歌的圣祭司是永远不会明白这样一个地方,这里光明永不融于黑暗。
诸仙追寻到了昊仓老怪的气味,巨魄便立即遣了三百天兵堵上门来。
这是一次秘密追捕,上清诸仙俱是精神抖擞。此行人数虽不多,可稍有懈怠就会走路风声,那昊仓老怪便会先行逃窜,到时候不免前功尽弃。
况且冥荒凶险无比,前途更是诡谲难测,不知会遇上什么不可想象的麻烦,早一分手中便多握一分筹码。
“都跟紧一点,小心……”巨魄低声下令,步步靠近宁潼坨,更不能出一点的差错。
隐没在黑暗中的诸仙被潮腐和尸气包裹,周遭有恐怖怪异的景象时刻揪着内心——水下浮肿的女鬼只有半截身子,枯树上猫头鹰油绿的尖眼,苇叶间没有脸老嬷妇在曳舟……
“那宁潼坨原非昊仓老怪的住所。相传原来的主人乃是名女子,人称玄股鬼母,当鬼的时候灵力高强,又有一手画人皮的好本领,后来她被老僵王嫌弃,曾带着遗腹的鬼婴住在这里,容颜渐渐老去,怨气冲天,俨然成了个缩水佝偻的恶妇,日日靠着吸食过路人的精元维持容貌,这宁潼坨也就生生变作一个鬼坑来……”
“那,宁潼坨怎地就成了昊仓老怪的巢穴?”
“昊仓老怪原本只是冥荒一介水鬼,便是这玄股鬼母养鬼为患,将这怪物养成今日这般祸害。后来悬孤鬼母不知所踪,这宁潼坨变成了昊仓那老鬼的巢穴,占据此地她摄精夺魄,恶名远扬,从前的名字也没了,人们都叫她这个绰号。”
诸仙话到此处截然而止。巨魄做了停止的手势,抬眼细细查看眼前的荒墟,“此地虽然阴森些,妖气却不甚重。我们这便进去,诸事小心。”
当下不消多说,巨、楼二人抢先踏进荒墟,诸仙紧随其后。荒墟之中四下寂静,众仙七手八脚气一通遍搜,除了沾了一身尸臭之外全无所获,倒是小鬼小妖狂窜乱逃,抓了一大把。
半个时辰闹下来,竟连昊仓老怪的影子都不见,众仙都有些丧气。巨魄脸色更是黑沉,四下张望,大有失望之意。妖娆仙夫:美味娘子碗里来
只是这一次的震撼,远超上一次。肉身虽遭受极致的扭曲和苦楚,身下的影子却能作茧化蝶,化作飞升旋转的美好映像,给黑暗笼罩中的人们以震撼和沉沦,如果不是那一仰望,世人了解到的他就永远只是超脱的美感。
这是一场杀戮,一方祭奠,一弯优美的旋律曲,一席极致纯粹的救赎仪式。
巨魄冷笑道:“好啊,真好啊!简直好得不得了!”
真是一场绝伦的笑话!凶手到底想干什么!报复?挑衅?还是以一种纯粹的游戏心态,单纯地炫技?
可恶,可恶至极!
对方把泱泱上清诸仙当作自己游戏的玩偶,竟然用这么狂妄的方式一次次触及诸仙的底线。什么信使况亚,什么湖边焚灰,分明就是对方有意设计好的,引着这些玩偶落入彀中。
诸仙仿佛被定住一般,一时间呆若木鸡。巨魄最先反应过来,抢先飞到高空,其余陆陆续续地有天兵飞将上去,费了半天劲儿才把那“飞天神女”解了下来。
那是个男人,手脚淤血圈了一环环的青紫,面如土色,比之僵尸尚且不如。嘴里叼着一片枯叶,像是某种毒花上的叶子。
巨魄拿下那片枯叶,粗声道:“都滚开!”伸手抵住那男子百会、肩贞等大穴,源源不断地为后者输功续命。饶是巨魄仙资深厚,几分输功下来也有些虚脱,所幸的是那男子终于缓缓睁开眼来,牙齿打颤,说起话来断断续续。
他正是众仙苦苦寻找的昊仓老怪。这个让整个上清如临大敌的家伙,自己还被绑在高空任人宰割。
“说!这是怎么回事!”巨魄脸色阴沉得可怕。
昊仓老怪本生得獐头鼠目,一身横肉,此时凶悍之气尽脱,浑身筛糠:“我……偷东西……遇上一人……我也没干什么啊呜呜……他让我……就在这了,我真什么……也没做。”
楼澈急道:“那抓你的那个人呢?你真一点也没看见?”
巨魄脸色黑沉,道:“这家伙根本就是对方的障眼法,他什么都不知道。”一阵咬牙切齿,也不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谁:“很好。你要玩,本神定与你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