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浓重。
虔首宫中寂寥无人,只有宓凝女神的雕像亘古凝视着大地。
他手中挽着一簇白雏菊如约而至,幽幽清香,芬芳整个宫殿。
风,细细拂过雕像身上的灰尘,好似女神有灵,接受了这一束清香。
他将花儿轻轻放下,转过头看见一个人,正躺在虔首宫内殿长眠。
他垂下眸子,缓缓踏进内殿……
萧秋瑟瑟,风起云涌。
众神潜伏在暗处严阵以待,叱刹剑阵凌空而立,一场猫与鼠的游戏正徐徐拉开帷幕。
巨魄领着红字小队的诸神已经连续在此守了三天三夜,得道之人虽不食五谷、昼夜不眠,可这样接连数日的精神紧绷还是令人感到疲累。
作为上清的司法天神,巨魄远远见识过比这更惊心动魄的场面,他都能很好地解救,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上回在宁潼坨失手实是因为准备不足的缘故,这回十几个仙神连日来滴水不漏的筹谋,他觉得自己已经拥有足够战胜零九六的把握。
对于恓元君来说,这个叫作零九六的杀手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因为他在峒惶君的葬礼上给了自己一个足够大的惊喜,加上此人之前一贯的作风、杀死过的人,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都指向一个目的地,这隐隐令他感到不安,甚至嗅到了某种危险的信号。
此次虔首宫之诱捕,是一个巨大的圈套,恓元君不惜抛却名声所求的就是一击即中,务必快、准、狠,否则终将是遗祸无穷。
虔首宫中,恓元君的替身正安静地长眠着。红血丝一根一根地缠上诸仙的眼球上,任何风吹草动都插翅难逃。即使零九六采用隐身的手段,只要稍一触碰虔首宫结界,也会在叱刹剑阵的汹涌剑气下无所遁形。
也不知过了多久,泓一沉声叫道:“有动静!”
如雷劈般浑身抖擞,顺着山势向下望去,风吹草低,好像这位不速之客已经闯入了圈套。
夜风习习,巨魄额前却滴着豆大的汗珠,他屏住呼吸,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黯淡星光之下,隐约眺见虔首宫钱徘徊一黑色的剪影,星光明灭,剪影亦随之明灭。
这样细腻的行踪,若非诸神严阵以待,是绝对发现不了的。巨魄心中一阵狂喜,“零九六”终于上钩了吗?
那个影子缓缓移动,以绝妙的身形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宫门口,终于与黑暗融为一体。
守时、利索、让人防不胜防,除了那个人不会有别人。
巨魄强抑心跳,沉声道:“符合零九六一贯作风,诸神准备——”酒娘子
楼澈栽风中大叫着什么,手脚比划,一阵巨浪拍过,消弭了虔首宫中的一切。
其余哪位神说了什么、想了什么不得而知,那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那种四面楚歌的恐惧感,那种粉身碎骨的撕裂感,足不足以把人拖进地狱?
而当在此时,远在西天的恓元君,当有侍官发现他时,他已经死在殿中多时。心窝为万剑搅碎,筋脉尽断,死状凄惨,难以言表。而其时宫殿周围有佛祖的大金赤雕守护,别说是鬼鬼祟祟的杀手,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再傻也终于想起一件事,披拂那个魔头驻兵河对岸,并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是在等这个时机。这魔头算准了叱刹剑阵会引起卜兹凶河的巨啸,他在诸神为了疲于奔命之际坐收渔利。
当然,零九六也不会不知道。
他曾踏入虔首宫,为静默已久的宓凝女神掸去尘灰,献上一束白雏菊。
当他完成这场拜祭,看见了内殿静静沉睡的恓元君,或者说,恓元君的金盘泥胎。当他敛起目光之时,他就知道他的计划会如期进行。
世界上没有人破解金盘泥胎的魔咒,但是,那尊金盘泥胎远算不上完美,因为泥胎不易察觉的耳后有一个小小的孔眼。
这本没什么,也不会对这神圣珍贵的莲转之物产生人何况困扰。他不能未卜先知,为了找到破解金盘泥胎的办法,他曾便阅古籍密宗,走遍了六界山河,直至不久前的一次祭奠,让他发现了一枝小小的荆棘的妙用。
表面上再强大的事物都有他的死穴,这个死穴有可能是一粒沙,一线针。
只有巧妙利用敌人的过往或习惯,而非拜求于武力,才能在针锋相对中后发制人。莲转金盘泥胎无懈可击,只是曾被黑荆棘刺穿耳后,便是这一段渺小到令人忽视的过往,令他终于想出了克制恓元君的办法。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设计了这一出真假混淆的戏。他以一个很直接的姿态在葬礼上赤裸裸地威胁恓元君,他知道恓元君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就是连转金盘泥胎,为了彻底铲除自己,恓元君一定会动用莲转金盘泥胎,这个一度令他困扰的神物。
由于对赤逢伯、玄股鬼母、峒元君三人的从未失手,他成功地在众神心中建立了一个恐怖而又强大的形象,恓元君为了一举除去他这个怕人的威胁,以莲转金盘泥胎塑造仙体,并将假仙体置于虔首宫中,伏以叱刹剑阵,期望以假乱真,假戏真做,等待他触碰泥胎后被万剑诛杀。
恓元君最聪明的是,他让假仙体服下梦灵丹,偏偏这一条也是最愚蠢的。当沉睡谷黑荆棘枝刺穿恓元君手指的那一刻,一切早已注定。两个黑荆棘的刺孔一个在金盘泥胎身上,一个在恓元君身上,多么可怕的巧合。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莲转之圣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