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孙策当众问自己姓名,那年轻人还颇为得意。
“将军,学生来自丹阳徐家,姓徐名建字子朗。”
“哦…”孙策哦了一声,然后看向人群中的董袭,做了个手势,轻声道:“扔出去。”
“啊?”
那名年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董袭一把从地上拎起来,然后就那么像拎着袋垃圾一样,将这名年轻人扔出了将军府大门。而从始至终,那人都浑身僵硬,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开玩笑,孙策现在在这些世家豪族里可是挂了号的。张家厉不厉害?还不是被小霸王灭了满门!
看到董袭返身走回,孙策这才看向人群继续说道:“不管什么原因,但凡有人敢在我将军府闹事的,我都不会轻饶!公绩!”
凌统傲然一挺胸,上前一步道:“属下在!”
“带些人,去丹阳徐家问问,这是哪一房的浪荡子?问问他们是怎么教育小辈的?然后让他们家主自己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就说我等他三天。”
“是!”
孙策这话说的轻松,可在场之人没一个认为徐家还能好过的。敢在将军府大声喧哗?这徐家的小子也的确有些自信过头了吧?
这一下,刚刚那些跟着起哄的年轻人全都一个个低着个头,恨不能将脑袋直接埋在地里去。
孙策又将目光挪向青衫老人,他轻声问道:“赵老夫子,这就是你教的学生?”
赵隋面有难色,但还是壮着胆子对孙策一拱手道:“少将军,老夫觉得,子朗在将军府高声喧哗固然有错,可他说的话却并无过错。”
“哦?”孙策眉毛一挑,看的那名老夫子双腿微微打了下摆子。
“将军!这士农工商的贵贱之别古来有之,正所谓读书为先,农次之,工再次之,商人最后。今日要我等读圣贤书之人与商人同桌而食,本就是对儒家的一种莫大侮辱!”
孙策看着情绪激动的老夫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赵夫子!本将军提醒你,注意你的言辞!”
孙策伸手一指赵隋,厉声喝道:“一起吃饭就是对你们的侮辱?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都对社会做出了一些什么贡献!?是占用社会最好的资源为你所用?还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每天对别人评头论足?又或是三五聚会来上一场雅集?吟吟诗作作对?”
孙策又一直那名商人说道:“你们做的这些事对国家有什么益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方老板对江东都做出过哪些贡献!六年前,扬州一带闹水灾,暴雨引起山洪暴发、河水泛滥、淹没农田、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又支离破碎?!就是那一年,方老板拿出一半的家产捐给灾民!让无数个家庭免予用泥土果腹!免予露宿街头!多少家庭一直到现在还在家中为方老板立着长生牌位…我认为,这样的人,就是伟大的人!不在于什么狗屁士农工商,我孙策看人,不看他的出身,只看他的德性!”
孙策此话一出,那位方老板掩面痛哭,周围同样为商人者全都拼命的鼓起了掌。
“还有!”
孙策似乎还没说够,他拦住想要离开的赵隋,继续道:“老夫子刚刚口口声声说什么士农工商古来有之。那我问你,尧舜禹汤时期,可有士农工商一说?可有阶级贵贱之别?”
赵隋哑口无言,恼羞成怒道:“将军今日占着地主之谊,老夫不与你争辩。”
孙策嘿嘿一笑:“哼,不与我争辩?我今天还就要跟你辩一辨这个道理!”
“《管子·小匡》里就曾提到过,说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柱石也。《淮南子·齐俗训》里也说过,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孙策嗤笑了一声又道:“这道理明明说的就是治理一个国家的四个方面!说的就是各司其职,而非地位高低。仕子治国传道、教化万民,固然重要。可农民不种地你我吃什么?商人不缴税国家还怎么运行?如果没有了那些工匠,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不是还停留在钻木取火的原始社会?”
孙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让在场之人全都消化消化,然后他又说:“各位!别的地方我孙策管不着,但在我江东!不管你是商人也好,是仕子也罢。我孙策看的是德性!是对社会的贡献!而非那什么狗屁阶级贵贱之别!在我这里,你只要勤勤恳恳,只要一心向善,那么你们就是平等的!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将军大官,在我江东这片土地上,你们都是平等的!”
“哗啦啦啦啦~~~~~”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这股声响仿佛能掀开将军府的楼顶,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一样向外蔓延扩散。今日之后,只要是从这个院子里出去的人,全都变成了孙策忠实的传道者。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已江东人的身份而自豪。商人也不在觉得自己卑贱,仕子们也不会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孙策知道,这虽然只是在自己的高压下表现出的暂时现象,但世事就是如此,总得有人最先往那一摊死水中丢下石子吧?涟漪不就是这样产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