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蝶跳下大货车,回避柳秦伦欲言又止和紧追的目光,往车行的反方向走,她这才注意到,上海大街很多宣传栏上张贴的她那三件设计品的画报,画报勾勒的人物轮廓线条和本人十分贴合,单从形象上看,画报把柳秦伦和夏怡生活中的距离拉到最近,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一对完璧呢。
栖蝶走近细看,有心人士还把她申报报道的那场发布会整版报纸都贴在了宣传栏上。那天她一进江家,就看到了客厅墙角的板凳上放着转载了那一场发布会的乔都日报,她不用细看都知道,上海的记者会如何隐晦地描述柳秦伦和夏怡的关系。
或是因为这样直白的打击,栖蝶心里一阵酸胀难过。
她本以为自己不在了,存在在他们三人之间的归属问题就会在一时的心痛后得以了断,可自己现在死不了,还得继续承受着爱人在跟前却嫁不出的折磨,她试过潇洒地放手,可面对某人一再强调“我爱的是你”,她好不容易坚硬的心又会被融得柔软不堪。
而且,在面对夏怡的自卑和试图成全柳秦伦和夏怡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亲眼目睹柳秦伦牵上夏怡的手。
大上海的侯氏电影公司并不难找,随便在站在哪个地方,只要招一辆黄包车,报上侯氏电影公司的名字,车夫热情应上一声“好勒。”飞驰的双脚便麻利地往他们熟悉的方向跑去。
侯云帆因只是上海电影公司的合作方,故而侯氏招牌挂名的公司只设在某电影公司的右手边方向,没有挂到正门门楣上。
栖蝶下了车,付了钱,手执侯云帆的信,顺利进入无人看管的电影厂大门,也顺利地被现场的工作人员拦在了棚外,她谨记着侯云帆交代的姚安怡最近都在电影厂拍片,四处寻找姚安怡的影子,幸得姚安怡认得她,远远看到正遭工作人员为难的她,向她招手:“柳小姐,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忙完就出来。”
栖蝶心里着急,也只能聊聊等在棚外,靠在棚墙上,呆看着一个个进进出出抬着拍摄工具的人员无意她的存在,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被墙后的某个人员随意泼了出来,正好溅到她的裤脚,那人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不认得地无一句道歉话,漠然回了头。
好在冬天她穿得厚实,那水没有烫到她,不过正是这杯泼来毫无歉意的水,让栖蝶忽然看到享誉乔都八城的柳三小姐到了人生不熟的大上海,也不过旁人眼里的陌路人、陌路得不屑一顾的路人甲。
栖蝶煞白的一张脸,收紧的目光盯紧住浸湿石板路的那一滩水。诸天狂徒
栖蝶抬头看看天色,前几次柳秦伦在华懋饭店宴客,都是晚上6、7点的时间,这会儿时间还早,本该穿着这身旗袍赴宴的,只是她委实不爱穿旗袍,只爱穿裤装,考虑到今天会的是珠宝设计师和服装设计师共同的面,可绝不能在自己的装扮上丢了见面分。
走到一条大马路上,栖蝶上了一辆电车,电车在城市商圈中绕过两圈,四次靠站停,在一个站前不远处上有“yw上海第一分店”的地方下了车。
走进店里,金发蓝眼的女店员很热情地接待了她,栖蝶在店员的微笑里,顺向环视一圈,又逆向环视一圈,买了一件毛大衣和两条连衣裙。服装店附近总有一家鞋店,栖蝶又随意进了一家鞋店,买了一双银色高跟鞋。出门招了一辆黄包车,返程回华懋饭店。
在饭店门口下了车,找到附近一家杂货店买了剪刀和针线,又进了一家化妆品店买了些胭脂水粉和一面梳妆镜,这才进了饭店门,向前台接待处打听到柳秦伦租的两间房……两间?很好,秦伦和她分手真是分得干脆,好过拖泥带水。
栖蝶接过接待小姐递来的一把钥匙:“柳秦伦先生出去了,吩咐柳栖蝶小姐回来自行开门休息就好。”
“多谢。”
栖蝶进了房,大半个下午都闷在房里,闷到六点半左右,柳秦伦从大厅打来电话,听到电话接起,呼了口气,提醒她道:“7点的晚宴已经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下来?”
“你先过去,我7点准时到。”
栖蝶挂上电话,用剩下的半个小时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冬季里的夜幕降得格外早,从落地窗望向外面万家灯火的城市,没有繁星的黑幕仍然占据着大部分的面积,看了看以黑幕为背景的玻璃窗似镜子映着换好装后的自己,银白色的高跟鞋上是一双细长的小腿,她本就纤瘦,换上这身看上去瘦得还挺匀称。
及膝的白色毛大衣裹着单薄的纱质肉色露肩及膝长裙,栖蝶剪下另一条肉色纱裙的纱的部分,在露肩的地方做了一个裹肩式的透明披肩,若隐若现的肩隐在透明的披肩内,回看梳妆镜中自己,肉色的裙子衬着她白皙的肤色,有一种无色可比的端庄。
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