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秦伦看着栖蝶浑身是伤、虚弱地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全力、镇定地将她抱着走出仓库,然,中枪的右手臂钻心的剧痛使他唯一能使力的左手根本抱不起栖蝶,无奈地、身子乏力一软,抱着栖蝶瘫坐在地,左手使劲地拍打她的脸:“栖蝶,栖蝶……”却见她毫无反应,只剩下一缕微弱的气息,不由撕心裂肺地尖叫:“栖蝶!”
心里一阵炽痛,眼眶被激得血红,眼泪止不住地喷涌:“不要,不要离开,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栖蝶……柳栖蝶……你醒醒……醒醒啊……”柳秦伦心痛得快到窒息,可能失去栖蝶的痛加上伤口钻心的痛,痛不欲生的他,眼睛一闭,晕倒在栖蝶身旁。
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将闻见枪声赶来的菀儿和景依婷以及司机都震住了。
这一幕,亦尽收此地不远处一方高台上,正举着望远镜视察的美国领事威尔斯眼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栖蝶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管,浑身麻木得难以动弹。只听到旁边菀儿高兴地叫了声“醒了醒了。”
而后,一窝蜂的人拥了上来,在聚集的人头中,她看到有江家的几个弟弟妹妹,还有景依婷和童静雪。
菀儿找来医生,为她详细诊视后,对众宣布她已脱离危险,命虽然捡回来了,可身子很虚弱,切莫让她再动怒动气,要好生休息和安养。
几个弟妹高兴得欢天喜地,互相拥抱。
景依婷和童静雪的脸色却依旧沉重。模糊中她记得在仓库里听到外面好多枪声,知道柳秦伦和莫宸在和酒井藤野进行激烈的打斗,此刻看三人的面色,他们该是受了重伤,可她虽然脱离了危险,可身上却是难以动弹,连发声都困难,只看着菀儿,略略动了动嘴唇。
菀儿握紧她的手道:“三小姐请放心,莫宸和柳秦伦体内的子弹已经取出来,没有生命危险。”
栖蝶这才安心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看着三小姐睡着,菀儿看向左手边江家的几个弟弟妹妹道了声:“你们几个回去休息吧,明天炖点汤、弄几个三小姐爱吃的菜过来。”
又看向右手边的景依婷和童静雪道了声:“柳公馆的车就在医院门口,送二位回饭店休息,这儿有我看着,若是他们醒了我再通知你们,可别跟着一起熬出病来,尤其是景小姐,可要好好将养压惊,还请童小姐好好照顾景小姐。”
童静雪从座位上扶起脸色惨白的景依婷,向菀儿点了点头,方才往外走。这一走,再见便是半月后。
那日后的第二天,栖蝶在菀儿搀扶下先后探视了柳秦伦和莫宸,医生说柳秦伦手臂上的枪伤虽不致命,可打斗过程中耗尽了体力,仍然处于休克中;莫宸比柳秦伦更严重,穿胸的一刀很是凶险,至今仍未脱离危险期,需继续观察。
栖蝶默默回到病房,甚至她目前能做的,就是为了他们养好自己的身体,一口气吃下永泰送来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江永泰在边上看着,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只能忍着不出声,情爱这回事原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慢慢消化。
那天后,栖蝶白天在柳秦伦病房,与他诉说这些年家里的大事小事。晚上夜深人静时,就悄悄溜到莫宸的病房,握着他的手对他讲述这些年她的喜怒哀乐。
菀儿说,她是在昏迷一周后醒来的,而柳秦伦是在一周的一周后醒来的。栖蝶高兴得拥着他喜极而泣,感动加欣喜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沁透他的病号服、浸湿了他的颈背,柳秦伦用唯一使得上力的左手将她抱紧,眼眶亦忍不住因为她喜极的泪水和这一本能性区别于“二哥”的关心而蓦然涨红。
她哭得泪眼汪汪,感动又责备地问:“明知道是个陷阱为什么还要来,你是爸爸和王廷唯一的希望,如果你出了事,我该如何向爸爸交代?”
他松开她,抬手抹去她脸上梨花带雨的泪痕,抚着她的脸,猩红的一双眼明亮而深情地看着她,苍白无色的唇缓缓说道:“我不来你怎么办?当我看到姐姐从南京发来的电报,知道村上真美会和酒井藤野一起过来,就知道村上真美是冲你来的。我在南京时听过一个传闻,酒井藤野将你比作中国的村上真美,由此引起了村上真美的巨大好奇,此人不仅有勇还有谋,我只想用行动告诉你,不止莫宸,我也可以保护你。”
说着,他抬起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我原想用铭记之心将酒井藤野引过来,再借用日本人对它的野心控制日军减少对江城的轰炸,只有保住了江城的老百姓和这座城市,才能在莫宸的大势中力保王廷不倒,力保王廷不被毁灭。回国前我就想好把爸妈送到美国避风头,把你和姐姐嫁出去,一个人去努力这个计划,但这一切都不曾想过会有一个能陪伴我走这段战斗路、能带给我温暖依靠、能让我在异国他乡心有牵绊的你。”
此时此刻,栖蝶忽然明白了他大肆宣扬铭记之心的用意,再也无法用柳栖蝶的身份继续回避,无法继续将他对她的好压在那口声声的“二哥”中,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里汹涌的感动,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深情,此番竟像十八的姑娘情窦初开,脸颊猝然一红,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却像吃了仙丹,精神突地振奋起来,惊喜的脸上逐寸笑开了花,再次抱紧了她。
微掩的门被敲响。
栖蝶慌忙自柳秦伦怀里弹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