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意见了,索性道:“反正天也要黑了,索性咱们就去爷爷、奶奶屋里,大家聚在一起,我讲起来也有意思些。”
凝翠举双手赞成。这么久以来,这丫头已经被钱如意给带的,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于是,钱如意书场,正式开说。
她让笨笨给她找了一块木头来做醒木。将那醒木一拍,先念一首开场诗:“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话说某朝某代,有杨氏一门忠良……”
静谧的小院儿里,响起钱如意清润明亮,抑扬顿挫的声音,将一卷《杨门女将》的故事,徐徐讲来。
《杨家将》很长,一天是讲不完的。不过也不着急。还没到年关底下,那些催债的也还都不是太急,脸皮厚也还能拖些日子。钱如意讲着,家里不计谁忽然想起什么话题来,就打一阵子的茬,全仗陆子峰闲暇了整理,出来的书才能看。
陆子峰被贬到马房之后,小七不忍心他一个读书人,天天和马粪打交道。于是经常去替他。马房和一家子居住的地方就隔一堵墙,当时为了放马,进草料方便,墙上还开着一个角门。照看起马匹来,十分的方便。
这样一来,陆子峰就空闲了下来。他前些日子操劳过度,很是疲惫,正好休息一下,顺便整理书稿。整理出来一部分,就给胡大郎带去京城。
小七又不放心他在京里的牛羊,嘱托胡大郎帮他带回来。若是带不回来的,就让给他折现成钱。这一方面,胡大郎是比任何人都在行的。
胡大郎自在惯了的,自然是不会帮他往回带牲口,于是都给他卖了。小七得了钱,就在原来居住的泥坯茅草放旁边张罗着盖砖瓦房。胡大郎劝他拿那些钱当本钱,做生意。小七不肯,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盖自己的房子重要了。
如此半年。
陆子峰不但还清了欠下的各种债务,还有结余。
小七的新房子也建成了,一大家子欢欢喜喜搬进了新房子。原来的旧屋就当堆放杂物和草料的屋子了。乡下人做事情,就是一样好,比较实诚。自从陆子峰去喂马,一家人都把经略司的马当成自己家的牲口伺候了。喂得那是相当的精细。那马,一匹匹膘肥体壮,钱如意都有些担心它们长的太肥,跑不动了。
凝翠自告奋勇,管遛马。其实她那点儿小心思,谁不明白呢。她是想寻机会见卫善一眼。那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脑袋秀逗了一样,就看卫善那半拉糟老头子对眼了,一心要给卫如言当小妈。
可惜,卫善自从来到金山县的经略司衙门上任,要么深居简出,要么去访友。就好像他不是来做官,是来休闲养老的一般,凝翠最多在马棚转悠一圈,根本就摸不着卫善的边。
钱如意还奇怪,不是说经略司权力很大,是专为经略边地而成立的么?怎么看着像个闲散的衙门呢?
卫善这个经略司都不干事,更别提底下那些人了。这也不能怪那些人,在这经略司里,一天天除了吃饭喝茶,真的是什么事情都
没有,总不能去抢那杂役的饭碗,让各房主薄带着手底下的人去打扫庭院吧?
陆子峰对于钱如意的疑问,只是略略沉默了片刻:“咱们有事情做,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哪里还管的了其他的?”
钱如意赞同,陆子峰现在也就是个养马的弼马温,养马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只要朝廷不短缺他的俸禄,真的没什么可抱怨的。
话说,陆子峰是挺清闲的。清闲得他闲来无事,就带着小七和胡大郎,走亲访友去。当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陆子峰真的不愧是卫善一手教养长大的,一样的德行。
这个钱如意也管不着。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眼看着暑热消退,已经到了八月中秋。钱如意正在家里和七嫂闲说话,门外头来个小子,问道:“这是陆家么?”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笨笨听见了,跑到大门口:“这是钱家。”这小子的口齿随钱如意,自幼就伶俐。当然了身高也随钱如意,不大点儿个个子。
那小子看见笨笨回了话,于是问道:“小孩儿,那你知道陆子峰陆大爷家在哪里么?”
笨笨小大人一样说道:“家父不在家,你有事可以告诉我。”
那小子顿时就觉得这娃靠不住,前言不搭后语的。于是不再理会笨笨,而是接着高声呼道:“家里有人么?”
笨笨不乐意了,指着自己道:“我不就是人么?”
“你个小孩儿,话都说不清楚。”
“我再小那也是男人,家父不在,家里就我当家。”
那小子顿时就笑了起来。
不过,这可不是笨笨诚信捣乱才这么说。他说的都是爷爷日常灌输给他的思想,也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思想。这世界,男尊女卑是明摆着的事。家里要是没有男人,就算一屋子的女人在家,别人要是问:家里有人吗?
女人们也都会回答:没人。
如果家里那怕有个三尺高的小男孩儿,别人问:家里有人吗?
也会回答:有人。
瞧见了没,女人根本就不算人。所以,钱如意能这样嘚瑟着活到现在,真的是连老天爷都眷顾她的了。
那小子笑了一会儿,向笨笨道:“好,既然你家里,你说了算。那你告诉我,你爹姓陆,怎么住在姓钱的家里?”
笨笨一本正经道:“我娘姓钱,这里是我舅舅家。”
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