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辅寝宫。
已交子时,金人辅犹在呆呆出神。手中把玩那柄小刀,眼中笼着一层寒霜。
“谁?!”他突然长身暴起,破窗而出。
窗外月色明灭,长空中流云如飞,寒风摇动竹影,并无一人。
“嗯?难道我竟听错了?”金人辅左右巡视一圈,长吸了一口清冽空气,将小刀收入怀中,缓缓行回房内。片刻之后,烛火熄灭,他竟安歇了。
“妙——”角落中一条黑影闪过,似乎是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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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灵仍住安西殿。
蹇横当政之日,便将宫中奴仆换了一批,满眼皆是新人。
“只说是宫中藏有龙方的细作,将所有寺人宫女皆交有司细细盘问,稍有嫌疑便当庭杖毙,弄得宫中人人自危……金内官难免受到牵连,但他毕竟服侍陛下与娘娘多年,又已是风烛残年,故而只将他逐出宫外,算是格外开恩了。不过他年级那么大,又不会什么营生,被赶出宫去与被当庭打杀似乎亦没什么分别,如今只怕已经……”扬灵向人打听阿金,竟有一名年级稍长的宫女知道些内情。说起金内官,连连叹息。
听闻这个消息,回想起当日自己回苍蘼之日阿金那喜极而泣的模样,扬灵不觉鼻端一酸、红了眼眶。环身四顾,这安西殿中皆是旧物,点点滴滴皆勾起无限回忆念想。
心中难过,虽已是半夜,哪里能成眠。于是屏退了众人,拥了件貂裘出殿独行,不觉踽踽来至殿后桂树之下。
桂树下孤单单一条人影,正凭栏眺望满池随风乱舞的荒荻枯荷,不正是弃?
“弃哥哥!”扬灵心中有些惊喜。
弃回身见到扬灵,亦有些吃惊:“哦,扬灵?你竟还没有歇息?”
“这些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心中烦闷,睡不着。”扬灵凑近弃的身旁,将身上的衣衫裹了一裹,“弃哥哥,莫非你也是如此?”
“嗯!”弃微微点头,“不知为何,心中总似是悬着一块巨石,难以放下。”
“你是因为木娅姑娘吧——”扬灵轻声说,言语中透出一丝惆怅。
“是,也不全是。”弃并不隐瞒,“人说世事无常,我却总觉得身后藏着一只大手,将自己往它早已设计好的地方推去……对了,你今日有意打断我与你表兄的谈话,乃是何故?莫非你竟真的不信他?”
见弃问起白日之事,扬灵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弃哥哥,如今这世上我能真正相信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你——至于我这表兄,他便好似一团虚影,身上藏着太多看不清楚的东西,总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捉摸。”
言毕回身望向那萧瑟池塘:“我在姑臧十数年,他便好似从未来至阳光底下,而只在阴暗中生活。所有人都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但每次该他出现之时,他却永远是缺席。便好似这次络夜罗屠城,舅父被杀,依他所说他竟不在宫中……”
“许是他真有什么要紧事情,只是巧合?”弃听扬灵说自己是这世上唯一可信之人,心中十分感动,却并不愿她将金人辅往不堪处去想。
扬灵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接着往下说:“自他掉入井中,每隔一段日子便会发病。舅父对外只说他是惊吓落下的失心之症,发病之时,不分亲疏、言行乖张、极为狂躁。舅父怕他伤了旁人,只将他单独关在自己宫中,不许外出,有时一关便是半月。宫中寺人、宫女皆将他那寝宫视为不祥之地,每每绕道而行。却时有各种古怪传言流出,甚至有人说他乃是中了妖术,变成了会吞噬人的灵魂的怪物。那些传播流言者,要么心性失常,要么突然失踪……因此情形便变得愈发扑朔迷离、难辨真伪。”
“嗯!他看似文弱,实则精神内敛,身上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强横之气,断非什么失心之症的征兆,只怕他的病症早已康复。但若说他是中了妖术,却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些。”听到此处,弃摇了摇头。
“当日舅父与络夜罗搏斗之时,明明已占得上风,手中兵刃碎金降魔杵竟突然碎裂,结果惨死在络夜罗手下!那杵乃是身毒国高人授予舅父的宝物,随舅父征战一生,舅父爱惜如同生命,从不轻易示人,怎会轻易损毁?”扬灵并不着急,只一件件将心中疑虑全部倒出。
“除非有人此前便动了手脚,以什么邪术污了那杵。此前舅父曾提起,每每表兄失心症发作,他便会将那杵悬在表兄床头,以助他祛除邪气。能接触那杵之人,似乎只有他与表兄。”
“还有,”扬灵抬眼看着弃,眼中露出几分慎重,“他怀中那柄小刀亦是十分古怪。我年幼时曾亲眼撞见他用怀中那小刀划开虚空,从中取出过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那场景至今记忆犹新,绝不是什么障眼法!他既说要坦诚相向,又为何要骗我们?他如何借到狼骑?如何杀死蹇横?蹇横身体为何被络夜罗所夺,又突然出现在龙方……这些问题在我心中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
扬灵一口气说到这里,弃亦不好再去辩驳,只低头不语。
“妙——”房顶上有一团黑影闪过,弃一抬眼,竟是一只老猫,两只绿幽幽圆眼在月色下闪光。
“只这些皆是我心中猜测,我何尝不希望真相并非如此?”说到此处,扬灵言语中已是十分痛苦,双肩抖动。
“弃哥哥,原谅我!”过了片刻,扬灵终于平静了些,突然抬头看着弃的双眼,“我知道你为人磊落良正,不愿将这世上之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