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下呢?那些死士现在何处?”闫寸又问道。
“散了。”
“散了?”
“圣上如此重视王力,他就这么死在押解途中,圣上定会派人追查。
我绝不可能将死士们带回长安,他们虽经过训练,可地痞流氓的本性没那么容易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会给太子招惹麻烦。”
“你让他们走,他们就走?”
“我不行,银钱却可以。”
“哦?”
“我跟他们说,这趟活的赏赐得去洛阳才能领到。”
“洛阳?”
“不错,太子只需修书一封,送给在洛阳的亲信,那边自然会给他们钱。
如此一来,这些地痞天高皇帝远,便无法惹事了。
他们之中,若有人领过赏钱后回到长安,也是数月以后的事了,到那时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你们倒打得一手好算盘,”闫寸道:“可这山高路远的,你得许诺多少钱他们才肯去洛阳?”
“若是一生享用不尽的钱财,谁都愿意走一遭的,”魏徵道:“况且太子向来信誉很好,从未亏待过手下。”
“好吧,”闫寸指了指有血迹的地面,“你所说的那群乌合之众,办事还挺讲究啊,连战场都打扫了。”
“这……”魏徵卡了一下壳,似乎没想到闫寸能问出如此细致刁钻的问题。
但他很快就答道:“也不全是乌合之众,还有一些跟随太子多年的兵卒,再说……谁忍心让死人暴尸荒野?……对了,既然闫县尉问到此,不妨随我来,我将埋尸地点指给你,也好让他们的家人认领尸骨。”
“带路吧。”闫寸道。
“这边。”魏徵引着闫寸向树林深处走去。
闫寸又追问道:“既已遣散了那些兵卒,你怎么不回长安?”
“我有些害怕,”魏徵道:“我们出城时用了缒架,有个看守城墙的将领,还有好几个守兵,看到了我的长相,我怕事情败露,因此决定在城外藏匿几天,打听清楚城内的情势,再择机回去。”
闫寸还想再问,却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从魏徵的神态里看出了端倪。
魏徵在四下张望,不是寻找埋尸地点的张望,而是带着某种期盼。
死人是不会令人期盼的,更不会令人紧张地不断深呼吸。
闫寸很清楚,魏徵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他已不知见过多少死人,死人不可能让他显出此态。
退!
闫寸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但已经晚了。
他看到了人,穿着奇特的人,约莫十余个,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
那些人身上的铠甲残破,且并不配套,不知从哪里东拼西凑来的。
除了铠甲,还有藤甲、皮甲,以皮甲为主。
闫寸已看到了为首一人的相貌,他肤色黝黑,身材壮硕,披发,额上绕着一条细辫儿,如此,披散的头发就不会跑到前头来阻挡视线了。
他的腰带上挂着一串装饰,细看竟是人的头盖骨,足有十个。
他以走起路来,头盖骨便发出碰撞声,像某种招魂的铃音。
他五官轮廓鲜明,是北方游牧民族典型的长相。
是突厥吗?
人类对于异域民族或多或少会有“脸盲症”,比如北方游牧民族,他们相互之间凭相貌就可分辨出不同的民族,但要汉人去看,却都长得差不多。
闫寸的第一反应是突厥,因为突厥最为彪悍,且与大唐正处于剑拔弩张的关系。
但仔细看过,又觉得他们的穿着装饰不像突厥人。
这些想法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闫寸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他一抬手,勒住了魏徵的脖子。
“你耍我。”闫寸道。
魏徵不理他,只冲那包围圈的首领道:“我已将人骗来了!”
“你干得不错。”腰上挂着头骨的首领回话道。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包围圈内的两人,像在看两只角力的羚羊。
“我说话算数,你将他骗来,就放你走。”他指了指闫寸,笑道:“只要他饶了你。”
魏徵的嘴唇发着抖,他知道闫寸不可能饶了他。
闫寸随时可能丢了性命,全是拜他所赐,恐怕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闫寸很平静。
他只是问道:“他们抓了你们?”
魏徵点点头。
“他答应放你,条件是你将我骗来?”
魏徵又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羞愧,魏徵不敢开口跟闫寸对话。
下一刻,闫寸朗声道:“我放他走!”
说着,他松开了勒在魏徵脖子上的手臂。
?“什……什么?!”魏徵不可置信地在脖子附近摸索一圈,似在确定闫寸的话。
他又使劲眨了眨眼睛,还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直到各路感官都告诉他这是真的,他终于狂喜起来。
“谢谢……谢谢……”他冲闫寸连连拱手,“那我就……”
我就溜之大吉了,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就不说了吧,魏徵可不想死于话多。
他缩着肩,勾着背,脚底抹油地朝着包围圈外跑去。脚下跑着,心里还在安慰自己:这也不算害人,闫县尉也可以骗个人脱身的嘛。
“嗯?”头骨首领也很困惑,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但不能放人走的立场却很坚定。
他迅速抬起右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手下会意,拦住了魏徵的去路。
魏徵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