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冷下脸来,“本县政务,难道需向一个商人汇报?”
“当然不用。”吴关笑着摆摆手。
他笑得十分轻松,仿佛在说:随便聊聊,真不用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看着他的笑容,县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下一瞬,吴关便收起了笑容,道:“谁让鄂县是块宝地,既然大家都想争一争——我只是好心提醒,战火一定会在这里烧起来,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您若还是墙头草一棵,到时候可别两边不落好。”
刚刚放松下的心再次揪紧,县令只觉得这聊天也太刺激了,聊得人身心俱疲。
“好吧,若你确下了决心,要跟黄员外争一争……若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昨日在城内看铺面,路过了县令家门口,看到您的两位夫人乘轿子出门……”
县令不明白吴关为何突然提及他的家人。
他防备地直起后腰,心中深感不安。
吴关摆摆手,示意他并非拿家人威胁县令。
“……昨日我见两位夫人身着布衣,头上只有一根玉钗,十分朴素,又听闻您在任期间,但凡与黄员外没有瓜葛的案件,多能秉公执法……
想来,您是个想要为百姓办些实事的好官。
旁的我不想承诺,只说一件事。
若肃清了尉迟将军在鄂县的党羽,您就可以施展拳脚,大胆发展商业,鄂县占据得天独厚的地里条件,相信只消三五年,就能成为一方富县。
到时候,有了政绩,再加上长安有人帮您打点,升迁自然水到渠成。”
见县令没表态,吴关话锋一转,又道:“当然了,在商言商,我也不能光说将来的好事,若是是铲除了黄员外这只拦路虎,我顺利在鄂县开了买卖,可以给您分一成利。”
一成可太抠了些。
但见过鄂县繁华的人心里自然有数,若能在其繁华时分得一成利,那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还有一点,我需提醒一下,”吴关道:“新皇登基,改朝换代,对臣子来说,何尝不是改头换面重新来过的机会。
只要这次选对了队伍,无论从前您有过怎样的疏忽,是数名商贾失踪,还是有赌徒下落不明,都可一笔勾销。
机会只有一次,您是想绝了后患,还是继续留着麻烦,可得好好思量。”
吴关伸手掀开桌边的陶瓮盖子,拿起舀水的竹筒。
说了太多话,他有些口干舌燥。
可是一想起陶瓮里的可能是生水,吴关就放弃了。
县令以为他在暗示招待不周,忙起身开门,冲屋外喊道:“来人,煮茶。”
仆役很快抬来了煮茶的工具,点上火,屋子里更热了。
县令满头大汗,这次却不觉得头晕了,反倒有种通透之感。
他已在夹缝中生存了太久,空有满腔抱负,无奈比他更大的官儿要在他管辖的地界为非作歹,他不得不一再忍让。
就像一只温水里煮的青蛙,忍到最后他已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了。
何必去想那些无能为力的烦恼事?得过且过吧。
吴关的话当然有着强烈的拉拢意图,但忽略拉拢的成分以后,他也确实说穿了县令没能实现的抱负。
真的有机会扭转局面?真能摆脱他人掣肘?真能做个好官?
人一旦有了希望,胆子就会大起来。
县令虽没有立即表态,但吴关已看出,他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吴关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卿本黑萌之妖妃来袭
他知道现在追问或许会适得其反,但他决定冒险试试。
“奶婆子向您报案时,究竟对您说了什么?”吴关问道。
县令被他从幻想中揪回了现实,心中升腾其一股不真实之感。
他低头,抿了一下嘴巴,摇头道:“不过都是些无端的猜测,什么也不能说明,因此我才决定不受理她的报案。”
说话时,县令的目光向煮茶的仆役瞟了一下。
“好吧,”吴关道:“既如此,喝完茶晚生就不再叨扰了。”
待到仆役离开,吴关不给县令退缩的机会,又低声追问道:“县令觉得身边不干净?”
“不得不怀疑啊,”县令道:“她刚有了新发现,刚报了官,没过多久就惨遭杀害分尸,我总觉得,杀她的人是要敲山震虎,给我警告。”
“这么说来,她真的有些发现。”
“有。”县令点点头,又飞速地摇头,“你还是别问了,要掉脑袋的。”
“这么严重?”
“嗯。”
“趁着新皇登基都洗不清的罪名?”
“嗯。”
吴关皱眉沉默许久。
“我不信。”他摇头,“新太子连旧tài zǐ dǎng羽都可赦免——包括曾向旧太子献计出力,想要杀死他的旧tài zǐ dǎng羽——都可赦免,还有什么罪是非死不可的?
我只能想到zào fǎn。
我不信你们zào fǎn,你不可能,尉迟将军及其手下更不可能。”
“有些事,是你想不到的。”
吴关心里十分急躁,他明明已看到了一片曙光。
可惜,县令还是退缩了。
吴关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别慌,别慌,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在鄂县的经历,不漏过任何一处细节。
为了让思考更加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