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姬姜身后的姬菽听她这么说,拳头再一次用力的攥了起来,就连身子都有些颤抖。
姬瑾骁见父亲的身体微颤,想走上前去搀扶,可脚步才刚刚挪动一下,却立刻停了下来。
阴康侯玺浑浊的眼睛里溢出热泪,他疲惫的将眼睛闭起,声音低得几乎轻不可闻:“若是有更好的选择,我又怎会将我唯一的珍宝,亲自送给那个吸血怪物呢?如果只是用我一个人的性命去换你,我又何偿不愿?可阴康侯玺想要的,却并非我的性命,他想要的,只是你啊……身为天枢的王,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清除掉世上所有的纯种血族,血族!人!尽!可!诛!”
当姬姜听到这几个字时,她倏地瞪大了眼睛。
姬伯庸咳了一阵后,继续虚弱的说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姜儿,父王……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
姬姜低头看着姬伯庸轻轻握着自己的手,面色如此郑重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她沉默了半晌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父王,侯玺……他不仅是血族之王,还是我女儿辛瑶的父亲,我不能让我的女儿没有父亲,所以,对不起,父王……”
姬伯庸慢慢牵起唇角,似乎是在笑,眼前却越来越黑。
虽然他的眼睛紧紧的锁着姬姜,视线却已经有些涣散了。
“姜儿,我想求你的是,待你回到阴康之后,求你对阴康侯玺说,让他将驻扎在天枢的一万名血族士兵,撤回阴康,并对其余三国宣布,将永不再派血族军团进驻天枢,姜儿……你能答应父王最后的请求吗?”
姬姜黑漆漆的眸子紧紧的看着姬伯庸渐渐涣散的瞳孔,她用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慢慢的握了起来。
这一回,她终于没有让姬伯庸等太久,她用力的点头道:“父王,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劝阴康侯玺将天枢的一万血族兵团撤回阴康,永不再进驻天枢!”
“那就好,姜儿,父王谢谢你。”
谢谢你多年来的隐忍和牺牲……
他的心愿已了,满是老年斑和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菽儿,你过来。”
姬菽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床边走去。
姬伯庸慢慢的伸出另一只手,可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没能抬起来。
姬菽红着眼眶主动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
“菽儿,父王知道你自从追月公主死后,就一直生无可恋,活的像具行尸走肉一样,对不起,还有姜儿,我这一辈子上对得起天枢百姓,下对得起姬氏列祖列宗,却唯独亏欠了你们两个,父王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这还是姬姜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她的父王对当年的事情向他和姬菽二人道歉。
兄妹二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籁籁落下,看的在他们身后的姬瑾骁都跟着用衣袖抹起了眼睛。
“菽儿,你把耳朵靠过来,父亲有话对你说。”
姬菽看了看姬姜,发现她的眼睛里并无怪意,只有泪水,便将耳朵轻轻附在姬伯庸旁边。
姬伯庸的嘴巴打开,小声而快速的跟姬菽交待着什么,但他的眼睛却紧紧的琐在姬姜身上,一寸未离。
姬菽弓着身子,眼神渐渐闪烁起来,眼里再次聚起了氤氲的雾气和热意。
当他直起腰身时,一滴泪水,不经意间落在了姬伯庸的脸上。
那滴还带着温热的晶莹泪滴,就像从他的眼角流淌出来的一样,渐渐消失到枕头上。
姬姜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苍老枯瘦的手,慢慢的松开了自己,她先是小声的唤道:“父王……”
姬伯庸的眼睛仍旧看着她,只是眼里的光,彻底寂灭了。
“父王……父王!”
姬伯庸没有回应她,姬姜终于儿时受了委屈时那样,大声的呼唤着能为她遮风挡雨,满足她一切合理、不合理要求的那一声“父王”。
可床上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应她了。
姬姜终于从哽咽,痛哭出声……
姬瑾骁拖着机械的步子,红着眼睛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发现姬伯庸已经薨逝,只是眼睛却还睁着,看着姑姑,死不瞑目的模样。
“父王……”
“祖父……”
姬姜痛哭着大叫唤着,姬瑾骁的声音很轻,但眼泪却一直流个不停。
“别叫了,姜儿,父王……”
姬菽哽咽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父王,已经走了……”
姬菽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竟如此的沙哑,他将自己的手从姬伯庸仍旧温暖的手中抽出来,随后放到他眼睛上,将他睁着的双目慢慢阖上。
那一句反反复复不甘心的对不起,便是这位至死都没能完成心愿的伟大帝王的临终遗言。
直到临死前,他才把对一对儿女的欠意说出口。
直到死后,这位对自己残忍,对亲人同样残忍的冷血帝王,才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
宫里传出三声又长又闷的钟鸣声。
这是只有王上薨时才会有的钟声。
钟声轰鸣,立刻传遍了整个天枢王宫,以及离宫里较近的天枢百姓耳中。
“王上……薨了!”
随着总管事带着哭音的高昂声音响起,整个宫里的侍卫和侍女全部跪倒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祖父,死了?”
姬瑾轩和姬瑾鸾不愧是孪生兄妹,在听到三声钟鸣后,两兄妹几乎在同一时间说出了这句话。
被一把黑琐琐在宫里,已经好几天都滴水未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