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之前穿梭的林中地形相对平缓,所以并不觉得艰难。他也一直是闷着头走,不知多久,才猛然发觉,地势陡峭崎岖,分外难行。
他根本无法判断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只有身体挂打树枝时发出的声响,柔韧充满弹性的细条不时抽过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但伊恩完全顾不得这些,他的衣服早被树枝刮破地千条万缕,絮泥、木屑和烂叶和着树脂与汗水沾在裸露的每一寸肌肤上。
下面硬邦邦的双腿就好像两截木头,完全分不出踩到的是腐叶,还是石头,脚底的细微的声音像无数虫子在唰唰乱窜,让他毛发倒立。
只有抓在手中的那根爆裂魔杖,才给予他一点胆气,身体的支撑。
现在,伊恩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他放慢速度,仰起头,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只有模模糊糊一轮月亮躲在薄薄的云后,云的边缘一圈昏晕的光埃在浓滞的墨色里泅散。
在他不远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团团枝叶就像松鸡的蓬松羽毛般抖动。起风了,渐渐地越来越大,高大的树上落下几片树叶,他在树下感觉不甚明显,头顶却呜呜地叫起来,长风从一层层树冠头顶掠过,一浪一浪彼此起伏,狂飙涌动,宛如浩瀚的黑色海洋。
他就像滴渺小至极的沙子,淹没在万倾波涛之下,不显一点声息。
伊恩听着兽吼似的风声,暗暗摸了摸腰部,褴褛衣衫贴住身体。
他已经忘记了衣服湿透了几次,烘干了几次,在森林中越走越闷,越走越热,湿透的衣服紧贴在后背上,现在冷风一吹,湿漉漉的衣服变得冰冷,如同浸泡在泥浆里,让人禁不住打寒颤。
好像自打那场变故之后,他就把自打出生欠下的狼狈全补清了。
他从没想到过会在夜间的森林里逃亡,没想到过会走过那么长的路,没想到过浑身是伤,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挣扎,更没想到会被一个兽人追杀……甚至没想过眼前能不能称之为路,因为这里只有处处暴露出地面的树根和大块的岩石间趟开的稍微平坦一点仅能够通过身体的缝隙……
大风让伊恩感到慌张,风能把气味将传得更远,而风声将会掩盖他的耳朵,他孤立无援。
“不是都说兽人鲁莽冲动,好勇斗狠吗?为什么它在我的使用闪光尘后立即逃走,难道它不应该与我决一死战吗?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卑鄙了!”伊恩开始感到焦躁,并忍不住抱怨。
“呵呵,你在疤脸眼中只是一个猎物,它是在狩猎,不是战斗。”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说道。
“它在狩猎?!”
“你见过猎人狩猎驯鹿吗?”克林辛尼朋问道,“猎人会选择一头弱小或年老的驯鹿作为猎取的目标,一旦锁定猎物,很少半途而废,就算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追逐依旧如此。猎人会慢慢接近驯鹿,一旦时机成熟,便突然发起进攻;若驯鹿企图逃跑,猎人便会沿着驯鹿的踪迹,追踪数千里,紧追不舍,直到驯鹿筋疲力尽,动弹不得,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你的意思我就是那只企图逃跑的小驯鹿,就算逃脱猎人的追赶,也会熬不住长途跋涉而累死。”
伊恩对自己身体的状况很是明了。
“嘿嘿,这个世界从来不同情弱者,只相信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里,只有强者才能够幸存。”
“你要我怎么做?”
伊恩的问题还未得到回答,兽人的怒吼就从头顶传来。透过层层枝桠,就听一片噼里啪啦和树叶摩擦声,一个巨大的黑影一跃而下。
无数宿鸟受到惊吓,振翅而起,犹如瘟疫一般传染,森林内栖息的鸟雀都聒噪着飞向高空。
兽人从身后的树冠中跃下,直袭伊恩而来。它是何时而来,伊恩竟一点都未察觉。
虽然伊恩立刻惊觉,命令身体立刻躲避。但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再加上长时间的跋涉,不可避免地让他反应产生迟钝。反应慢一拍的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兽人巨大的脚掌准确地朝自己的脸蹬下来,避无可避。他慌忙举起魔杖阻挡,上半身子一歪,像一块被抛出的石子直直撞到后面的树干上。
兽人巨大的力量将措不及防的伊恩摔出去老远,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重重摔到在树干基部。他感到五脏翻涌,背脊一阵脆响,简直让他怀疑脊柱是不是摔断了。
那一刻伊恩几乎以为又回到了狂风呼啸的山崖——他被那黑衣的爱丽丝长剑拍落悬崖,脏腑震荡,云里雾里,七荤八素的感觉就好像半皮囊水剧烈翻滚,随时破裂一样。
但伊恩最先反应的不是查看遭受的伤势,而是抓起魔杖,指向对面,因为他知道兽人一定趁此机会冲上来结果了他。
果然如此!
在伊恩的视野中,那个巨大的黑影已经高高跃起,朝他扑下。
他立刻激发魔杖,一连串火球朝那团黑影激射而去。就在这短短的距离,电光火石间,黑影猛一闪,咚的一声巨响,地面都被震得跳了一跳,火球似乎都停了一停,擦着它的肩膀飞过,击中树干,剧烈爆炸。
黑影一脚出去,伊恩立刻像一团虾米射进灌木中,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滚出老远。鲜血从他的口鼻眼耳处渗透出来,胸骨似受到损开裂了,内脏更是搅成一锅乱粥,他剧烈咳嗽着,忍不住呻吟,唯一庆幸的就是还没有立刻死掉。
这得亏先前他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把剩余的魔法防护